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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宝姻缘(295)

“你说错了,”张老诰命俨然已经看破一切:“锦哥儿他不是吃软不吃硬,他是软硬不吃!”

宋氏一愣:“那假如,假如他不肯答应休妻呢……”

张老诰命阴沉着脸,低低说道:“如果他真的这么不识抬举,那么我也只好痛下决心了。这些年来由着他肆意妄为,他真的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,如果他真的肯为了周七宝不要张家,那么我就让他也试试一头栽倒尘埃的滋味!横竖你也不是之前的妾了,你是正经的张家夫人,你还有长子呢!你也该争口气!”

宋氏听了这话,才有些心定。

自从她给扶正后,张老诰命一直都冷着她,虽然自己的儿子也是三房名义上的“嫡长子”了,但实际上没有人肯把她的儿子放在眼里。

假如张制锦是个无能之辈,那或许她可以扬眉吐气,但偏偏张制锦是张府里最耀眼的一个人,想让人假装看不见都不成。

何况张老诰命也对张制锦寄予厚望,格外青眼。

如今老诰命终于松口,这让宋夫人不由地心头松快起来。

琼瑶说罢,又道:“九哥哥,如今闹得这样,我怕老太太会对你不利,你一定要及早防备才好。”

张制锦面上却仍是没什么波澜:“我知道了。”

琼瑶见他要走,忙又道:“九哥哥……”

张制锦回头:“还有事?”

张琼瑶迟疑地看着他,终于问道:“九哥哥,要是他们容不下你,你……你会怎么样?”

“天下之大,此处容不得,我自然可以离开。”张制锦淡淡的。

张琼瑶望着他,突然红了双眼,她小声问道:“那我呢?”

张制锦道:“你不是已经能照顾自己了吗?”

张琼瑶呆了呆:“九哥哥……”

张制锦回过身去,将走之时又止步道:“你很聪明,也已经大了,只不过有些事,我不希望你再做了。毕竟,不是每次都能侥幸蒙混过关。”

张制锦说完之后,头也不回地迈步去了。

身后张琼瑶目送他离开,突然伸手捂住了脸,眼泪从指缝中流了出来。

还没有到三房院子,就见几个人匆匆走了过来,其中一个竟正是七宝,身边儿跟着的是同春和秀儿。

七宝抬头看到张制锦,忙紧走几步奔到他身前:“夫君?你、你没事吗?”

她的衣着有些单薄,只外头罩着一件披风,帽兜还是歪戴着的,也没有系好带子,露出了颈间包扎着的伤。

张制锦垂眸看着,抬手给她将帽兜整理了一番,又将系带重新系好:“你跑出来做什么?”

七宝讷讷道:“我听说……听说老太太叫了你去说话,又厥过去了,有些担心。”

“担心老太太有个好歹,还是担心我?”

这会子七宝本来该回答“都是”,但她心中却一点也不想别的:“当然是夫君了。”

张制锦一笑,在她脸颊边上轻轻抚过:“我还以为,你还生我的气呢。”

七宝仰头,却牵动了颈间的伤,疼得低呼了声,两道纤纤的眉毛便皱了起来。

“别动,”张制锦扶着她的肩头,低头在她颈间看了一眼,“疼得厉害吗?”

“没有,本来都不疼了。”这倒不是谎话,只是伤口不疼,心里曾经一度疼过。

张制锦握住她的小手,牵着她往回而行。

同春向着秀儿使了个眼色,一块儿先回去了。

剩下两人沿着廊间缓步而行,七宝说道:“老太太让夫君休了我吗?你怎么回答她的呢?”

张制锦道:“我若是答应了,难道老太太是欢喜的厥过去了?”

他很少开玩笑,如今说这句的时候,口吻也是淡淡的。

七宝禁不住嗤地笑了出来,又牵的伤口疼。

张制锦垂眸看她:“别笑,也别大说大闹的。养好伤要紧。”

七宝“嗯”了声,问:“如今闹的这个样子,只怕不能善罢甘休,恐怕会让夫君为难的。”

“大不了撵我离开张家,”张制锦淡淡然道:“有什么要紧,横竖我养得起你……退一万步说,你还有嫁妆呢,也养得起我。”

七宝差点儿又笑起来,忙忍笑瞪他:“你、你怎么总是逗我笑!你是不是故意的?”

张制锦瞅她一眼,看着她辛苦忍笑的脸,哼道:“我倒是想问你,又容易笑,又容易哭,怎么这么容易变脸?”

七宝轻轻地叹了口气。

又过了会儿,七宝问:“夫君今日去面圣了?皇上说什么了?”

张制锦道:“皇上夸我娶了一位聪明能干的夫人。”

“胡说,”七宝愕然之际,抿嘴道:“皇上才不会说这话。”

张制锦道:“虽没有如此直白,但我看的出来,何况我也是这么觉着的。”

“我哪里聪明能干了,”七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,又低下头,“我最会惹事生非啦。”

张制锦道:“你若不聪明,怎会画出那样一幅画,若不是那张图,我又怎知道直接去找程弥弥呢。”

七宝才想起这件事来,她抬头看向张制锦:“夫君……真的看出来了?”

张制锦一笑,道:“我跟你同床共枕这么多日子,难道不知道你吗。”

修长的手指在七宝的耳畔轻轻一拂,那白嫩的耳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地一颤。

七宝怕痒,忙伸手捂住耳朵。

张制锦道:“你在那难看的人像之上无缘无故画两个耳珰,在我看来,就差在旁边题词说这不是你了。”

时下的风气,女孩子们争奇斗妍的,多数都是从小时候起就打了耳洞,而程弥弥身为风尘女子,自然更是不可免俗。

但七宝怕疼,加上老祖母又疼爱,所以竟是没有耳洞的。

如今听张制锦点破,七宝差点又破功笑出声,喃喃道:“我还生怕夫君没留意到呢。”

毕竟在那种十万火急的情势下,他一时没察觉也是有的。

果然不愧是她的夫君……无所不能的人。

七宝略觉欣慰,低头偷偷地笑了笑,可想到颈间的伤,不免又迟疑起来。

踌躇片刻,七宝终于说道:“昨晚……夫君是怪我了吗?”

“怪你什么?”

“怪我……”七宝的心七上八下。

张制锦有许多要怪她的理由,怪她跟管凌风虚与委蛇、试图谋杀亲夫,并且在管凌风跟她那么亲昵的时候,张制锦偏生赶到,他自然是看见了,也许……还听见了不该听的话。

“你若怪我……也是应当的。”七宝垂眸,眼底黯然,声音也低低的。

张制锦止步。

七宝起初没发现,走出了一步才忙站住,她茫然回首。

张制锦盯着她,轻声说道:“打伤你的不是什么暗器,是我在进门的时候,拢在袖子里的冰。”

七宝睁大双眼,回想起来昨晚上颈间那一霎冰寒的感觉。

原来,不是她的错觉,真的是冰?!

张制锦道:“我是故意如此,好让管凌风放松警惕不去理会你。我算计了很多遍,那冰在射出之前已经给我捏在指间,融化的只剩下了眼睛可见的一点……那一点足够让管凌风看见,足够伤着你,但却不会要你的性命,因为在打伤你的时候它就完全融化了。”

那点融化的冰水跟刹那涌出的血混合,足够以假乱真让管凌风相信他辣手杀了七宝。

七宝紧闭双唇,眼睛里却慢慢地涌起了薄薄地水雾。

张制锦道:“裴宣质问我,说我是不是因为怪你,才用这种狠辣的招数,毕竟这其中如果有个差错,就会真的害了你。当时我回答他说,我绝不会有错,绝不会失手。但是……他不知道的是……”

张制锦盯着七宝泪光氤氲的眸子:“这样的事,我没有把握再做第二次。因为我虽然相信自己不会失手,不会出错,但我还是不愿意拿你的命去赌。你知不知道。”

七宝竭力睁大双眼,但泪还是从眼睛里流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