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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宝姻缘(369)

负责护送七宝的是郑总兵身旁的亲信,她的夫人又特派了名嬷嬷跟贴身丫鬟伺候,当下上前通禀,只说道:“北贼围困,我们奉命,护送世子妃先行离开。”

原来罗康年并没有说明七宝的身份,郑总兵又怕秦关的人不放行,索性就用了世子妃的头衔。

七宝在里面听见了,便把车帘子掀开了半边,轻声说道:“你们弄错了,我不是世子妃。”

才说了这句,那队伍之中已经有一匹马走了过来。

马蹄声响,灯笼光芒下,一双眸子如同天际的启明之星,熠熠生辉。

他人还没到,先已经唤道:“七宝?”

七宝在马车内听了这声,浑身一震,忙把车帘子扯开:“是谁?”

张制锦一抖缰绳,飞快地奔到车边。

两人马上车中,彼此相看,恍若梦中,又像是隔世。

七宝睁大双眼,半晌才失声叫道:“夫君!”

本来张制锦想把七宝暂时安置在秦关,毕竟虽然他带了三关的援军,可关外的北人势力亦不容小觑,何况生死交战,谁能说得准。

他很不像让七宝冒一点危险,可是乍然相逢,即刻要分开,却也无论如何舍不得。

七宝也不想离开,于是张制锦索性便又将她带了回来。

此时,七宝三言两语,将经过告诉了赵琝。

赵琝心中的滋味只是一个“不可说”,面上却若无其事地笑道:“还好你们在路上遇见了,不然若错过了,可如何是好。”

七宝则专心打量他身上的伤:“世子哥哥,你的伤这样重,不如先歇会儿吧。”

赵琝知道张制锦既然来了,以后自己跟她相处的时候自然更少了,突然间想起一件事,便问七宝:“对了,你可跟张侍郎说了……那件事?”

七宝怔了怔,还没反应过来,身后张制锦已经走了进来。

张制锦明明听见了赵琝那句话,却只当没听见的,上前行礼道:“殿下可无恙?”

赵琝站起身来:“多谢侍郎及时救援,我只是小伤,并无大碍。”

七宝忙扶着他。

张制锦瞄了七宝一眼,道:“方才郑总兵来报,贼人已经远遁,城内众人正在打扫战场,殿下一夜劳累,且好生安歇吧。”

赵琝看一眼七宝,却见她虽然扶着自己,却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张制锦。

赵琝一笑:“侍郎请。”

张制锦这才又一拱手,又看向七宝。

两人目光相对的瞬间,七宝笑面如花,上前抱住他的手臂:“世子哥哥你好生歇息。”便跟着他往外去了。

身后赵琝给她松开手,身形一晃,自己扶着床柱,半晌才轻轻一笑。

——

且说七宝同张制锦来到外间,又出了门。

沿着廊下往前缓步而行,来到先前自己安歇的住处,七宝张开手臂抱着张制锦,将头靠在他肩膀上:“夫君!我好像做梦一样。”

张制锦笑看她,他心中又何尝不是同样感觉,却问道:“怎么像是做梦?”

七宝说道:“我之前还担心……再也见不到夫君了呢。”

张制锦道:“又胡说了。”

他叹了口气,双手把七宝环抱起来,走到床边坐下。

却让她坐在腿上,靠在自己怀中。

昨晚上两人相遇之后,张制锦便询问七宝,跟自己离开之后的经历,七宝就把跟着玉笙寒到了北营,巧遇了赵琝,又趁机逃了出来等等,捡着要紧的话告诉了他。

只不过因为是大战之前,非常之时,七宝满心紧张,竟然忘了告诉他自己已经有了身孕的事。

这会儿总算去了心事,夫妻两人单独相处,张制锦把七宝打量了会儿,却见她容色娇丽,并没有比先前瘦些,面上也无什么憔悴之色,看着反而似比先前更加出落了。

张制锦放心之余,又有些疑惑。

之前在京内,太子赵雍鼓足勇气,终于把七宝失踪的事情告诉了张制锦。

其实之前张制锦一心要出宫的时候,已经有所预感。

可那时候听了赵雍所说,眼前发黑,头晕目眩,更加上心头血气翻涌,一时竟然无法按捺,喉头腥甜,张口竟吐了一口鲜血出来。

赵雍慌了神,忙叫太医来看治。

张制锦吐血之后,却又迅速地镇定下来。

他紧闭双唇,寻思了半晌,终于对赵雍说道:“我想带走七宝的,一定是玉笙寒,既然她跟管凌风一起,他们应该会迅速出城,然后出关。”

“我也是这样想的,已经派了人封锁城门,进行追缉,只不过,”赵雍道:“他们为什么要带走七宝?”

张制锦摇头,沉吟不语。

赵雍本来想询问张制锦,之前皇帝单独召见他,是为了何事,没想到七宝出事,自然就顾不上问了。

此后,路上报来官兵被杀的消息,这才是第一次发现了管凌风等人的踪迹。

而就在这之后,皇帝便下了一道旨意,竟是命张制锦为巡抚使,即刻启程前往北地巡关,整理军务等等。

这件事情太子赵雍之前并不知情,猛然间听到如此,大为惊愕。

张制锦是京官,又是堂堂的正三品,只要再进一步,便是尚书之职位,在这个时候突然外派,却不知如何。

当时赵雍不知这是张制锦的意思,还是皇帝的意思。

张制锦解释说道:“太子不必多虑,皇上的旨意也是我的意思,我这一去,有两个原因,第一,我担心管凌风这一退,会即刻在边关生事,第二,他们既然带了七宝退到关外,我既然知道,怎么能坐视不理。至于皇上,之前因为我提过要改军中的军制,皇上不以为然,所以这次特意叫我去巡边,亲眼看过,才能定夺。”

赵雍道:“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,你这会儿离京……”

从赵雍还是那个药罐子静王开始,张制锦明里暗里便是他的膀臂,一路到了太子之位,可谓从来没有缺过张制锦的助力。

偏偏在这时候他要走。

张制锦一笑道:“殿下不必担心,如今殿下身居太子位,又有多人尽心扶持,殿下何必凄惶呢?何况我这一去,也是为了更长远着想。”

赵雍叹道:“你不用说这些,我心里明白,要不是因为七宝给人劫去,这一趟你是万万不必亲自前往的。可既然你去意已决,我也不便多说,只盼你好生保重,早日带了那丫头一块儿回来才好。”

张制锦道:“多谢殿下吉言。”因此才别了赵雍,离京而往。

以前朝廷派出巡抚使,都要浩浩荡荡,数百人众,但是张制锦因为赶路心切,且又不愿意走漏消息,便轻衣简从,只带了贴身的几个心腹,连洛尘都没有带上。

洛尘虽然也想跟着,但是因为七宝失踪,同春又是担心,又是难过,她又有身孕,竟然病倒了,洛尘每日照顾同春,自然也分身不暇,何况张制锦不叫他跟着,自然也是照顾他们一家的意思,只好泪汪汪地送别了主子。

张制锦这一行人,一路上餐风露宿,披星戴月,将到边关的时候,就听说镇山关跟北营起了冲突。

才在大秦关停下,前方又传急报,说是北营人员调动有攻城之势头,镇山关郑总兵已经派人求援。

大秦关的守将虽然想要驰援,但监军却仍是不愿随意调动,正在僵持,谁知张制锦拿出了“如朕亲临”的御赐金牌。

虽然历来也有巡抚使来到,但是这般殊荣,却是第一次见。

金牌乍现如同天子亲临,张制锦不费吹灰之力调动了三关兵力,驰援镇山关。

他在这些朝政、军务之上,举重若轻,胸中自有经纬。

但谁也不知道,看似指挥若定的他,心中却始终有一件事放不下。

那就是七宝的安危。

张制锦竟没有办法细想,一旦想起七宝可能遭遇的种种,就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刃,在自己的心头上一点点地凌迟,连他也无法忍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