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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宝姻缘(88)

七宝立刻声明:“我是好意,这次是真心的真真儿的好意。”

张制锦举杯让她斟满了,却并不喝。

自己捏着杯子起身,往旁边走开,一路来至窗户旁边站住了。

七宝见他好似在打量院中景致,想了想,便也亦步亦趋跟在身后,隔着两三步站住了。

张制锦望着院子里的一块儿太湖石,慢慢地啜了口酒:“前儿我们府里的老太太来过了,你可知都跟你们府里说什么了?”

七宝蓦地一震,顿时想到了谢知妍,脸上微微色变。

张制锦缓缓回身瞧向七宝,却见她有些恍惚之色。张制锦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七宝这才勉强地说道:“我……我因为那时候身上不好,只坐了一会儿就走了,到底说了什么,也不太清楚。”

张制锦道:“可我怎么听说,你见了我那位表妹,十分无礼呢?”

七宝吓了一跳,忙道:“没有啊大人,我、我怎么敢无礼?这、这话是谁说的?”

张制锦道:“真的没有?”

七宝认真点头,张制锦向她招了招手,七宝犹豫了会儿,终于走到他身旁。

张制锦抬手在她后颈上轻轻地一握:“你有什么瞒着我不肯说?”

七宝微微一僵,心底又迅速掠过了谢知妍的影貌。

张制锦微微垂首细看,却见她的眼圈突然地红了起来,眼中隐隐地浮出了泪光,美人明眸,犹如秋水盈盈,越发美的扣人心弦。

张制锦心头一动,几乎有些忍不住,忙将目光转开,仍看向窗外那嶙峋孤寒的冷石头。

七宝趁机忙抬手在眼睛上擦了擦,望着他清冷的样子,想到他方才的“慷慨应允”之举,犹豫了会儿才终于问道:“大人,你们府里,是不是……看好了谢家姑娘?”

张制锦眉峰微挑:“嗯?”

七宝支支唔唔地,小声说道:“就是说、她会是大人您的、您的夫人?”

张制锦重又转头看她:“是老太太跟你们说的?”

“没有,”七宝忙又摇头,“她并没有这么说,只是、只是我看着谢姑娘……”

七宝皱着眉头,想要找出些夸赞谢知妍的话,却又说不出口,只低声嘀咕道:“好像跟您很相衬啊。”

她口中虽这么说,眼中却一点儿欢喜之色都没有,反而透着几分罕见的愁郁。

张制锦当然看的很明白,他的心突然跳快了几分,隐隐又有些口干舌燥。

幸而手中还拿着一杯酒,便忙又垂眸,假装不经意地喝了半盏。

第50章

张制锦喝了酒,心口有些发热。

他看向七宝,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:“既然跟我相衬,你是不是该觉着高兴?”

七宝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瞅了他一会儿,很勉强地说:“当、当然了。”

“我看你这话,却是口不对心,”张制锦眯起双眸:“或者你是想,假如我娶了她,你就不用‘以身相许’了?”

七宝先是一愣,继而忙摇了摇头。

张制锦微笑说:“那么……你就是担心我会娶她?”

七宝呆呆愣愣的,也不说“是”,也不说“不是”。

张制锦始终有些难以克制,很想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上一会儿。

只是之前那几次唐突糊涂行事,已经把这丫头给吓坏了,何必又在这里轻举妄动,何况她迟早都是自己的人。

一想到这个念头,唇角勾出的笑意便深了些。

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,张制锦道:“是你自个儿信上写得,做牛做马结草衔环都使得,可我不用那些牲畜,只要以后你在我身边儿,长长久久地伺候着……你可愿意吗?”

七宝闻言,眼中即刻透出受惊之色。

她下意识地要摇头,却对上张制锦清冷的眼神。

七宝忙克制地停住,结结巴巴道:“大人,我、我之前跟您说过的,我配不上……”

张制锦道:“你配不上,谢知妍配得上?”

七宝的明眸里掠过一丝黯然,轻轻地一点头。

张制锦按捺不住,捏住她的下颌:“你敢说出来?”

七宝忙紧紧闭嘴。

张制锦哼了声,盯着她的眼睛道:“你给我听好了,配不配的上,你说了不算,别人说了也不算。只要我说你配,就一定是你。听清楚了吗?”

这会儿里外俱静,他又离得近,每个字都清晰异常,钻入了七宝的心底。

不知为什么,她竟觉着鼻酸,眼中的泪氤氤氲氲地便飘了出来。

张制锦望着七宝的脸,看着她泫然欲滴、泪将落未落的样子,心怦然而动,但与此同时,心却突然柔软的厉害。

“还以为你什么也不怕。”他喃喃的说了声,俯身低头。

七宝下意识地闭上眼睛,心头一阵难掩的恐惧袭来。但是唇上没有给蹂躏的感觉,反而是额心处,有着极为温柔微微湿润的触感。

七宝克制住心中的惧意,慢慢睁开双眼,却见张制锦眼底带着几分笑意:“有时候胆子大的令人想打你一顿,有时候却又胆小的让人想把你……”

望着她无助而彷徨的懵懂模样,很想把她捧在掌心里,好生呵护的风雨不透。

这会儿,张制锦突然明白了谢老夫人跟威国公府的人为什么这么疼惜这丫头,兴许是因为她生得好,但也是因为她这般可人疼的娇憨性子。

张制锦没有说完,只轻声一叹道:“时候不早了,你也该回去了,别叫人发现了又要难为你。”

七宝似懂非懂:“真的?”好像不大相信他肯这样轻轻地放过自己。

张制锦又笑又恨,终于道:“横竖以后……有的是时间。快去吧,我看着天阴了下来,待会儿别又下雨。”

他竟是在关心自己呢。七宝心里竟涌起一丝微微的暖意:“好、好的。”

她挪步往外,却又疑疑惑惑地频频看张制锦,似乎还是不大信。

张制锦啼笑皆非,故意道:“再不走,就别走了。”

七宝早忙不迭地跑到门口,将出门之时又回头看他,小声问道:“上次、可伤到大人了吗?”

他轻声哼道:“你没有那么能耐,我也没有那么娇嫩。”

七宝笑的嫣然,低头想想,又道:“我、我虽然觉着谢姑娘能配得上您,但是……但是还是不想您娶她。”

张制锦道:“哦,那你想我娶谁?”

七宝眼神闪烁,到底没有回答,转身飞快地跑出门去。

——

后日,果然石太医又来了,给老太太重新诊了一次。

多半是“人逢喜事精神爽”,老太太养复的情形比石太医预计的还要好些,于是仍又写了一张调养的方子。

承沐伺候着他出来,又提去永宁侯府的事。

石琉居然丝毫不觉着为难,一口答应。

承沐笑问道:“瞧您老人家这般痛快,莫非是得了自己要的东西了?”

石琉洋洋自得地笑道:“老夫也想不到,跟他要了这许多年,还不如那小丫头一句话呢。”

周承沐忙不露痕迹地拍马:“您老人家性格高傲,要的东西也奇特,怎么要什么《肚痛贴》呢?”

石琉很受用,便回答道:“难道也跟你们一样,要他的《兰亭集序》?我毕竟是个大夫,自然对这个格外感兴趣。”

周承沐道:“那为何张侍郎起先一直不肯答应?您跟他的交情,给一幅字应该不算什么吧?”

石琉白眼看了看天道:“这你就不懂了,一来,他虽然有临摹仿制之能,但平生最讨厌如此,二来,他那个人,也有一番自己的说辞。”

“哦?”周承沐愈发感兴趣了,目不转睛地盯着石琉。

石琉见他不耻上问,便道:“你应该也知道草圣的这幅《肚痛帖》写得是什么了?——‘忽肚痛不可堪,不知是冷热所致,欲服大黄汤,冷热俱有益。如何为计,非临床’。哈哈,当时我跟张九郎求的时候,他曾跟我说过,这幅书毕竟是张草圣在病痛之时所写,要写出原作里的神韵气质,自然也要有草圣当时病发时候的心境,那病气就会自然而生,对于写作者大有妨碍。所以他忌讳不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