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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章(26)

洪佑森不知从何说起,于是洪闫德换了个更详细的问题:“你成绩提高,她用了什么方法?”

洪佑森老实回答:“她熬了药剂。”

洪闫德:“治什么的?”

洪佑森:“补脑的。”

洪闫德严肃地沉默了一会,又说:“所以一开始她拿那些证书就是骗人的?”

洪佑森筷子顿了顿,洪闫德道:“然后你就配合她一起骗我?”

一听这语气,洪佑森感觉有些不妙,他把夹着肉的筷子缓缓放下,开启听训模式。

但有些话他还是想说清。

“她没有恶意,她是想帮我。”

洪闫德想起乔以莎之前的说辞,问:“她是你朋友?”

洪佑森想了想,说:“对。”

洪闫德又静了一会,说:“先吃饭吧。”

临近过年,保姆做饭也比较下功夫,餐桌上样式丰富,大多都是荤菜,只有一盘青菜小炒,洪佑森根本碰都不碰。

洪佑森饭量大,吃得也快,风卷残云,没几分钟一大盘子肉基本全落肚了。洪闫德说:“你吃慢点。”洪佑森放慢速度,洪闫德点了点盘子:“吃青菜。”洪佑森被迫夹了两根小白菜。

洪闫德吃得很少,全程都在看洪佑森。

洪佑森打小就只喜欢吃肉,每次吃菜都是他逼着吃的。

他一直担心他营养不均衡,可现在洪佑森的体格在同龄人里已经相当夸张了。

洪闫德还记得他七岁时的样子,那时他很瘦,福利院里伙食一般,供不上他的身体需求,他甚至比其他人类小孩更加单薄。

他也记得他就是用那样瘦小单薄的躯体,在最危机的时刻,垫在他身下,救了他一命。

那女人的话再次回响耳畔——他们是被自然祝福的种族,还有,被他选中的您也是。

洪闫德一口饭也吃不下了,放下碗筷,低声说:“阿森……”

洪佑森手停顿,抬眼:“嗯?”

洪闫德缓缓问:“你大学,有没有什么自己想学的专业?”

这问题给洪佑森问愣了。

“……想学的专业?”

“就是你自己感兴趣的学科。”

“我学什么都行。”

“总有一两样你自己喜欢的吧?”洪闫德严肃道,“你好好想想。”顿了顿,他声音低沉地说,“可能我之前对你太严格了,没有充分考虑到你的身份问题,一直把自己的要求强加给你,你也可以说说你的想法。”

“什么想法?”

“关于高考,这毕竟是关乎你成长的大事,不能我完全做主。”

洪佑森愣神了足足十秒。

他的想法?

他试着说:“那……不考了行吗?”

一句话吹散所有的柔情和冷静。

洪闫德猛地一拍桌,横眉竖目,厉声道:“你想什么呢!”

洪佑森被吼得后背一紧,摇头:“没,什么都没想。”

*

十几公里外的小公寓楼里。

乔以莎打扫了一整晚房间,总算把破东烂西收拾得差不多了。她洗了个澡,往床上舒服地一趴。柳河打来电话,让她去店里帮忙,说店里正准备新年派对,人手不够。乔以莎累得要死,提不起兴致,直接挂断了。

没几分钟,手机再次震动,她以为又是柳河,不耐烦地接通:“说了不去,烦不烦!”然后她听到那熟悉的平缓音调:“去哪?”

乔以莎一顿:“你啊。”

洪佑森:“你以为是谁?”

乔以莎:“没事,你吃完饭了?”

洪佑森:“刚吃完。”

乔以莎:“你爸没发火吧?”

洪佑森:“没,他说年后让你接着来补习。”

乔以莎一愣,直接坐了起来。

“接着补习?我补什么啊?”

“不知道,我爸说既然成绩能提高,那就是有效果,让你继续来。”

“……”

不是亲爹胜似亲爹,这为了成绩真是拼了。

“我爸说会给你涨工资。”

“告诉你爸,我一定到。”她重新倒回床上,心情舒畅地晃动了一圈疲惫的脖颈,随口问:“你干嘛呢?”

他说:“躺着。”

她说:“真巧,我也是。”

极为干燥的对话。

夜太静了,乔以莎仰头看窗外的夜空,今晚天气很好,月光把天空照得像是蓝蓝的墨水。

乔以莎发着呆,喃喃道:“你除夕夜打算怎么过啊?”

他说:“跟平时一样。”

乔以莎说:“守岁吗?”

洪佑森:“守,到十二点,然后我爸就睡了。”

乔以莎寻思片刻,一个想法冒了出来。“我们店新年有派对,要不要来?”她笑起来,小声说,“等你爸睡了,偷偷过来。”

他没有马上回答,乔以莎劝说道:“来玩一会嘛,多无聊啊,大过年的那么早就睡觉。”

洪佑森静了两秒,说:“好。”

于是乔以莎对bly的新年派对重新燃起了兴致。

她第二天早早赶去店里。今年没有她的监督,柳河把店里布置得大红大绿,大蓝大紫,又在每个桌子的酒单里插了枝黄色菊花,各种颜色堆在一起,闹够了眼睛,又有点诡异的和谐。

乔以莎震惊于柳河的审美,转悠一圈,也不打算做什么更改了。她去检查了酒单,又视察一圈库房,让主厨把肉品分量再增加两成。

不管柳河把bly装饰得再怎么不像话,每次过年,bly都照样爆满。

柳河做生意很有自己的想法,别家店都是趁着过年冲冲业绩,只有他们,大过年全场酒水一折起,等于白送,俩月业绩都陪他玩进去。

新年夜到了。

当晚,乔以莎好好准备了一番,傍晚时出门,到店七点多,门口已经挤满了人。

她绕到后门进去,拨开人群去吧台,阿吉见她,眼前一亮。

“姐你今天可以啊!”

乔以莎被挤得心情全无,皱着眉头坐在吧台椅上,掏出镜子检查发型。

阿吉说:“不过大过年的你还穿一身黑,太不吉利了吧。”

乔以莎不耐地扣上镜子:“闭嘴,酒!”

周围太吵了,说话都得喊着说。

她今晚的确精心打扮了,一身黑色礼服,勒紧腰身,垂挂着散发金属光泽的小珍珠项链。她戴了一双过肘的黑色长手套,手臂修长流畅。头发也花了很长时间打理,打着弯落下脸颊。她今晚难得化了浓妆,一身黑更显出嘴唇深红浓郁,吸引眼球。

阿吉调制一杯酒放到她面前,在震耳欲聋的电音声中朝她喊:“姐你今天真漂亮!”

乔以莎刚要拿起酒,被人抢了,柳河热得直冒汗,端了酒一口闷了。一转头,看到冷若冰霜的乔以莎。他上下打量她,转头命令阿吉:“给她来杯莫斯科的骡子!”他朝乔以莎比划一个大拇指:“给劲!”

乔以莎指着他们俩:“我今天要不是做了新发型,你们都得死!”

柳河揽住她:“走,玩去!”

乔以莎一掌推开他:“滚!没空!”

她把柳河赶走,自己坐那喝酒,一边喝一边看时间,等着十二点的到来。柳河几次叫她去吃东西也不去,全身心投入婀娜多姿的摆造型中。她半倚在吧台上,有事没事给看看手机,发发短信,然后就看着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发呆。

时间一分一秒流逝。

突然之间,她脑中晃过一瞬的震颤,像有人在她脑海里拨弄了琴弦。

她缓缓直起身,转头看向正门方向……

她的第一道警戒线立在bly店门口右手边的十字路口。

乔以莎凝神,眼睛微眯。很快,她的耳朵像蒙上了一层膜,隔绝了周围的吵闹,她听见一声一声,清晰的乌鸦啼叫的声音。

手里酒杯落到吧台上,她低声骂了句:“草,真他妈会找日子。”

阿吉见她嘴里念叨,问:“姐你说啥呢?”

乔以莎没回答,酒杯推给他,离开吧台,拨开人群朝二楼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