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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章(7)

一阵沉默。

乔以莎:“您的意思是,他招蜂引蝶了?”

班主任:“这话就说得有点太难听了,没有那么严重。洪佑森是个好孩子,虽然转学之前学习基础不太好,但老师们都知道他很努力。现在已经是高中最后一段时间了,学习是重中之重!家长和老师之间一定要相互配合,争取让他考一个好大学!”

乔以莎:“一定配合!”

班主任又讲了一点课业上的事,双方一番客套,挂断电话。

乔以莎转头:“听见了吗?儿子?”

他看着她:“你再叫一遍。”

乔以莎舔舔嘴唇,说:“我问你,篮球赛为什么不好好打?”

“没法打。”他说,“我用点力篮筐就扯掉了。”

“那这个就算了。”乔以莎站起来,拾起空咖啡盒,敲敲桌子。“好好学习,别再沾花惹草了啊。”她把咖啡盒扔垃圾桶里,往外走。

洪佑森单挎着包跟在后面,没有说话。

两人走出图书馆,乔以莎被外面阳光晃了下眼,一偏头,看到身边的人。

洪佑森今天没穿校服,T恤外是一件贴身的黑色运动服,即便姿态松散,也难掩挺拔之姿,往那一戳,实是引人注目。

狼人的素体放在高中生里,真的是有点犯规了。

乔以莎不自主地重复班主任的名言。

“说得对啊……花熟了,蜜蜂蝴蝶就自然往一起凑,确实怪不得谁。”

他拧着眉看过来,正对着她的脸。

因为生物钟彻底颠倒,乔以莎很少见太阳,皮肤一片青白,质感却出奇的透彻,像冬日窗上结出的冰凌。

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不足的原因,她此时看起来有点迷糊。

“你什么意思?”洪佑森沉声问。

人是一种很容易被环境左右的生物,异人也一样……听到悲伤的乐曲就难免伤心,看到漂亮的景色自然会高兴,被轻柔的阳光照着,就忍不住思考绵软嫩拙的话题。约战单挑之事告一段落,乔以莎心情放松,不吝赞赏。

“夸你长得好啊。”

她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视他的身体,最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,纤细的指尖弹了弹他胸口不存在的灰尘,小声说:“我最有发言权了。”

图书馆外是一个小广场,中央有个雕塑,是爱神难得一见的青年造型,他羽翼张扬,姿态优雅,在光芒中拉着长弓。雕塑周围是休闲的人群,天异常蓝,工作人员在人群中间投喂白鸽,不听话的小孩跑来跑去。

乔以莎很久没有见过上午十点的太阳,这景象让她有些恍惚。

阳光照在她的脸上,让她内眼角下面几颗淡淡的雀斑稍稍清晰了点,位置妥帖自然,像特地装饰上的一样。

洪佑森低声道:“乌鸦是你叫来的?”

乔以莎嗯了一声。

洪佑森说:“我不需要。”

乔以莎:“他们既然把你校服拿走,就有可能再来找你。”

洪佑森:“无所谓。”

乔以莎耸耸肩,说:“就半个月,我会让它们待在校园外,不会打扰你的。”

又静了一会,洪佑森问:“那人为什么找你们麻烦,查清了吗?”

乔以莎打了个哈欠:“还没,他们很会躲。”

提起这个话题,乔以莎目色渐深。她派出去跟踪的使者都中途回来了,如果不是跟丢了,就是说明那些人去的地方有它们不喜欢的东西在。

洪佑森:“你们有仇家吗?”

乔以莎:“我们的仇家能组个俱乐部了。”她深吸一口气,无奈一叹,“没办法,早年缺德事干太——哦不是,是早年竞争太激烈了。”

洪佑森:“……”

乔以莎转头,冲他温柔一笑。

洪佑森不说话了。

两人又站了一会,乔以莎说:“时间不早了,我得回去补觉了。”

等了一会,没听他回应,乔以莎朝他伸出手。

“咱们算是……合作愉快?”

他垂眸,看着她修长的手掌,片刻,握了上去。

乔以莎轻挑眉,虽然给人感觉无限苍凉,但意外地,他的手非常非常热。

第6章

柳河说到做到,还真为这场胜利开了个庆功会,会上他给所有副主管以上的男同胞一人发了张健身卡。

“松散日子过惯了,关键时候一个都指望不上,都他妈给老子练起来!法治社会传统都不要了是吧!”

长夜未尽,歌舞喧嚣,聚会闹到最后,大家都忘了一开始要庆祝什么。

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抱住喝醉的柳河,在他耳边轻声说了点悄悄话,柳河淡淡一笑,揽着她往外走。

阿吉凑过来,小声说:“我哥真不容易啊,这腰上还糊着膏药呢,又被拉出去上钟了,这到底谁伺候谁啊。”

乔以莎也有这个疑问,柳河这人,似乎天生女性之友,对男女容忍度可说是天壤之别。他见不得女人被欺负,尤其是他喜欢的,就算为此沾一身腥,惹上杀身之祸也甘之如饴。

推开店门,冷风袭来。

天越来越冷了。

乔以莎把羊绒衫领子拉高,站路边抽烟,行人神色冷漠,来去匆匆。

几公里外的德工校园里,宿舍楼漆黑一片。

洪佑森从洗手间出来,赤着上身,穿着一条灰色睡裤,毛巾搭在头上擦。

屋里亮着一盏小台灯,他住的是双人寝室,夏俊还在熬夜复习。

墙上贴着一面长镜子,他无意中扫过自己的身体,忽然间,想起那个清晨,那女人评价的一句“身材不错”。

他站在镜前,昏黄的灯光把他尚且湿润的皮肤照出深沉的色调。

他很少这样仔细看自己,也很少在意人类眼中所谓的“身材”。

静了片刻,他拿下毛巾,稍稍站直了一点,然后深吸一口气,又把气息猛地往下沉沉一压。

从脖颈开始,他的肩膀、胸部、手臂、两肋、腰腹……随着他的用力,一瞬间好像塑了一层烤漆一样,整体收缩,压实,硬到发亮。

夏俊不经意看过来一眼,脱口一句靠。

“洪佑森你是不是想掰弯老子!”

洪佑森转头看夏俊,夏俊吼道:“看什么!炫个屁啊!谁没肚子啊!”说完狠狠一拍自己的肚皮。

洪佑森没说话,将毛巾搭在凳子上,爬上床。

夜深人静,他也懒得伪装,就睁着那双金色的眼睛凝望窗外夜幕。

长夜漫漫。

……

冷风一吹,大脑清醒了不少,乔以莎把烟蒂按灭在路边垃圾桶,又回到店里。

她直奔柳河的主题包间,推门而入。一抬头,柳河站在桌子上,裤子褪到膝盖,女孩像只树袋熊一样抱在他身上,两人像踩了电门一样一顿乱颤。

柳河听见动静,节奏放缓,乔以莎说:“我在隔壁等你,结束了过来。”

柳河忙得只顾抬一下手,露出了腰上糊的膏药,乔以莎撇撇嘴,转身离去。

她找了笔和纸,闷头写着什么。大概半个多小时后,柳河来了,一屁股坐在沙发里,叼着烟问:“什么玩意,密密麻麻的。”

乔以莎:“我在回忆我们的仇家。”

柳河:“……”

乔以莎把纸拿给柳河,柳河眯着眼看了一遍,不屑地揉成一团,扔到角落。他揽住乔以莎的脖子,嘴里是浓浓的酒气,沙哑道:“老子行走江湖,老弱病残一概不碰,从来只捡硬骨头啃,下手的人里十成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,这些人要是真想来找茬寻仇,那我巴不得欢迎。”

乔以莎盯着他因过度男女互动而泛起血丝的眼,半晌,笔帽一扣。

“行吧。”

两人并排靠在沙发里抽烟,没一会屋里就乌烟瘴气的。乔以莎还在思考信使们没有跟踪成功的事。什么种族能被信使如此拒绝呢?亡灵?可亡灵不会出现在人类社会啊,那最贴近的大概就是……

“不过要真这么一想,确实有那么一个我觉得有点……”柳河打断了乔以莎的思绪,抿抿嘴道,“对不太住的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