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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处躲藏(10)

吴维以不置可否但绝对是领情地一笑:“过两年再说吧。”

陆筠周旭面面相觑。不需要很强的直觉,他们也知道,每个人都有不能告诉外人的辛酸,他们的话题后隐藏了一个世界,他们这样的新人很难深入其中,也很难了解。水电人自有自己的一个世界,那些老水电人也有自己的一个圈子,他们在艰难的环境下共同渡过了一段又一段的时光,其中的感情,外人又怎么能够涉足。

[五]

从水坝工地开始,沿着荆棘杂草丛生河岸一路往上几百米的地方,河水被绵延的从山挡住,拐了个九十度的弯,此处就是水工隧道开挖之处。就像所有的工地一样,机器声鼎沸,爆炸引起的烟尘,远远看去,就像是青山绿水中的一只灰蒙蒙的煮着沸水的大锅。

走近点就会发现,虽然现场显示出忙碌不堪的状况,但一切都很有次序,并不显乱。第一次的塌方使得技术人员和施工人员不得不更加谨慎,这一次他们吸取了教训,二三十台重型器械三组工作,一组加固洞身围岩体,一组灌浆锚杆,一组深入掘进,机器的轰隆声从山洞里传来,就像天边滚来的雷,震得地上的石块碎屑不停的抖动。

陆筠和周旭蹲在高约七八米的导流洞口施工现场记录数据,低声交谈,因为发掘工作已经深入了数十米,洞口显得格外幽深,朝里看,零星有些光芒。

周旭从地上捡起刚刚爆炸后产生的满地小石块,又从脚畔拨过来另一堆石块,对比着给她看:“这一带的山还有意思。你看看山体外部的这些花岗岩,坚硬抗压;现在我们挖出来的石头,风化得很厉害,断层非常明显,缝隙里都是泥沙,成洞条件不够好,第一次塌方也不奇怪了。”

机器的轰鸣声让人说话都听不清楚,大家交谈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声喊,对于他们并不是什么全新的体验了。

陆筠凑过去了一眼那堆乱七八糟的石头,努努嘴示意他装袋子里去,说:“带回去测一下成分。围堰筑堤的时候,这些石头要区分开,不能乱用。”

“我有数。”周旭一边在笔记上记下来,又侧头看陆筠,她穿着灰扑扑的衣服,还是那副精神奕奕的样子,忽的开口:“我没想到你居然很适应这里。”

“你不也很适应?”陆筠头也不抬,继续校对数据,爆破的力度,挖掘的进度,导流洞的结构,“怎么了?”

周旭想要开口说话,怀里的对讲机却忽然动起来。他拿出来听了听,脸色一变,拉上陆筠站起来:“快回去技术讨论会!咱们忘记今天下午要开会了!”

陆筠傻了眼,也才想起来每周一四的下午是要开一次例行会议讨论技术问题,平时也不会忘,今天不知怎么的,居然忘了时间。她收拾东西,周旭一把抓起她的包,拦住了一辆运送砂石去下游的运输车,两人飞快上了车。

临时沿河修建的道路陡峭崎岖,昨天的微雨之后,道路有些滑,坐在车上简直有儿童游乐园的过山车的效果。运输车也不是第一次坐,但今天明显更富有挑战性,不过短短五六百米,两人的头已经撞了无数次车顶。

跌跌撞撞下了车,因为迟到,陆筠比平时更心急,加快步子往前冲;后面的周旭正想开口让她不要着急,可刚说了个“别——”字就看到她脚一崴,以一种不可避免的姿态丛山路上倒下去。周旭上前两步拉住她,可依然无济于事——地上全是碎石和湿土。这么一摔,她手掌擦破,血珠子从擦伤的地方冒出来,活像示威一样。她膝盖上裤腿上都是湿土,疼痛让她脸色煞白,咬着唇只喘气,气色差得好象鬼一样,样子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。

周旭蹲下身拍掉她身上的土,一边说:“让你别急别急,你不听,自己算算,这是第几次脚崴了?”

起初几秒尖锐的疼痛之后,陆筠神态渐渐回复,摆摆手:“好了,我没事了,快点去开会吧,咱们已经迟到有一会了。”

结果两人就这样冲进了临时的办公室和实验场。

工地上十多位工程师,二十余位技术人员都在,各自拿着图纸报告,坐了大半个办公室,听到门口的响动后,大家陆续不一的抬起头,看着他们局促的表演,神情各异,但目光都是善意的。

只除了一个人。吴维以。工地上的开会有点像学生教室,满屋子零散的桌椅,前面是水工的模型或示意图,然后由总工或者副总工主讲。现在正站在台前的正是他。他本来正在讲大坝施工的流程,结果就这么被后来的他们打断了谈话。他不带任何感情的瞥他们一眼,延伸里有着严厉、批评,否定、不满,甚至是冰冷。被人以这样的目光注视对陆筠来说绝对是第一次,仿佛温度降低到了零点,浑身被凉水浇透,空气瞬间凝固。以前从来不知道他是这样有压迫力一个人,陆筠忽然觉得,曾经熟悉的那个温和有礼、眼睛里总有微笑的吴维以和面前这人完全不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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