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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处躲藏(16)

“没这么简单,你还没听说吧。说是周旭家也不是普通人家,他的伯父好像是什么部门的领导来着……不说了不说了,都是别人的闲事,我们管那么多干什么,羡慕不来。人家郎才女貌你情我愿,我们不过是花钱吃顿饭罢了。”

这些零散的话落在陆筠耳朵中,她脸上毫无表情。钱大华看到,忍不住想,原来一年不见,她改变得比他想象中的更多。

一系列活动之后,轮到了新娘新郎给客人敬酒这个固定的环节。新娘新郎喝得不少,却一点醉意都没有,尤其是新娘子夏依依,精神百倍,一定要陆筠答应婚宴后留下来玩一会吃了晚饭再走。她化着浓妆,目光里都是真诚,陆筠只好从命。

婚礼后大多数客人都也陆陆续续的离开,剩下小部分客人转移到饭店的几个包厢里。周旭和夏依依不但作新郎新娘成功,做主人也到了极致,这家酒店不论是服务态度还是装修的格局都可以用一流水准来形容。包厢里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得妥妥当当,客人的每个有可能的喜好都考虑到了。

有太长的时间没有接触这么多人,陆筠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如何跟别人相处。客人们开始玩牌打麻将,陆筠对此毫无兴趣,却也不能离开,于是来到包厢外的阳台外吹风。

这是酒店的高层,整个城市的风景尽收眼底,一栋栋的高楼大厦迎风拔地而起;远处的湖泊在阳光下泛着青色的光泽,犹如一整块未被切割的碧玉;地上的行人和车辆小若蝼蚁,像儿童玩具一般可爱。景色随好,看得久了就会花了眼睛。转过身来,却见到周旭就站在她的身后,脸上没有新婚之人当有的振奋和兴奋,而是一种忧心忡忡的深思之情。

陆筠对他点头,举起手里的饮料杯说:“恭喜你了。”

周旭走到她身边,以同样的姿态靠着栏杆:“我记得还在巴基斯坦的时候,有次你给我们算命,你说我今年结婚,现在想起来,还真是准。”

有些事情是提不得的。陆筠眼前顿时一片模糊,大脑里的神经一瞬间绷直,然后一根根断裂,发出清脆的声音。她死死咬着唇。

周旭担忧,手在她面前一挥:“小筠。”

“算命的事是我瞎说的,”陆筠如梦初醒,摇头,“人的命运,怎么能算得准呢。”

“那也未必——”声音嘎然而止,周旭沉默片刻后才再次开口:“小筠,你不应该是这个样子。以前的你那么活泼,那么开心,天要塌下来你都无所畏惧。你不知道我现在多后悔,如果我听了——我再坚持一下,强迫你在那场地震后跟我一起回国就好了。”

陆筠把杯子放下,轻声开口:“周旭,你的好意我心领了。今年是你的结婚喜宴,你应该去招呼别的客人。”

声音微弱,透露出气力不支的讯息。她明显不想谈这事。周旭叹了口气,终于走了,临走前说了一句:“小筠,你记住,不论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。”

人生命里的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都是在短时间内发生的。摸出手机,有一个孟行修打开的电话;本以为没有瓜葛,永远不会再有联系的人一个个纷纷找上了门,主动伸出援助之手,无巧不成书,拍电影也不过如此吧。

忽然脚步声再次逼近。

她以为又是周旭,没回头,甚至连姿态也没有变过。来人没有完全带上包厢的玻璃门,虚掩着,悠扬的音乐声从门缝里飘出来,一点一点的渲染着空气,执着地,要渗入人的深心。人们的谈话声在音乐声中嗡嗡地响成一片。

一个柔软的有些熟悉的女声在这样的嗡嗡声中显得格外清晰:“陆工程师,是我。”

回头去,却是几天前和孟行修一起吃饭时巧遇的吴雨,小姑娘看上去还是怯生生的,陆筠忍不住微笑:“小雨,你好。”

吴雨“嗯”了一声,抬起头来,一双眸子清澈透亮:“陆工程师,我在楼下看到你了,我一位同乡恰好在这个酒店打工,她带我上来找你。我有事想跟你谈谈,好吗?”

想不到跟她忽然说这个,陆筠意外,下意识反问:“谈什么?”

“我阿哥,吴维以。”

[八]

一入深秋,工地上就日夜不停地忙碌起来,本来急不得的工作要加快进度;需要加快进度的工作就更要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完成。

虽然身为总工的吴维以很少提起时间这两字,但谁心里都个倒计时牌。例如分期导流进度及方式,例如围堰的坚固情况,例如机组调试和和厂房二期建设,这些工程必须要在明年春天之前弄完。每年的春天,斯瓦特流域的雪山就会解冻,那么多融解的雪水溪水急流而下,情况不容乐观;今年天气又普遍偏暖,仔细研究过最近三十年的气候变化水文记录之后,陆筠几乎可以确定,明天春天斯瓦特和流域将有一场大水。可想而知,那时候许多工程上的事情就会显得非常困难。再加上工程有时间限制,明年这个时候,水电站必须最后要完工,然后交接给巴基斯坦方面,而现在万事万物不过刚刚开了个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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