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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黑暗中(104)

作者: 金陵十四钗/金十四钗 阅读记录

谢岚山连续摁响门铃,始终没人来应门,当他以为家中没人想要离开时,身后的门却突然开了。刘畅只开了防盗门内的那重木门,隔着门上镂空的不锈钢栏杆,直愣愣地望着他。

人没事就好,谢岚山放下心来,蹲下身来与这个男孩保持平视,柔声细语地问他:“咱们约好了,你怎么没来呢?”

刘畅嗫嚅道:“妈妈不让我去,妈妈说以后都不可以再去找你……”

谢岚山吃了一惊:“为什么?”

刘畅也觉得没道理,人小鬼大的他早看出母亲对这位谢叔叔颇有好感,他自己也很喜欢他。男孩自作聪明地想了一下,便将手伸上了门把手,想把门打开。

“畅畅!”母亲的喊叫声制止了他,刘畅吃了一吓,又怯怯把手缩了回去,他饱含歉意地望着门外的谢岚山,满脸都是不理解。

谢岚山看见宋祁连出现在了男孩身后,只是愣愣站着,似乎没有替他开门的意思。

深秋近冬,天气已经冷透了,谢岚山在风里等了一个小时,冻得够呛。想着进屋喝杯热茶,他便又抬手敲了敲门,冲女人花里胡哨地笑起来:“Trick or treat.”

宋祁连还是没有开门。理解不了所谓的“人脑高级部位移植”,肉体,身份还是灵魂,在她看来无法如此草率地分割。她直愣愣地望着门外这个男人,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分辨不出他到底是谁了。

谢岚山这才注意到宋祁连脸上的泪痕,他第一反应是刘明放又来骚扰纠缠,立即关切地问:“怎么哭了,祁连?是不是刘明放那王八蛋?”

发现自己再没办法从这张脸上找到爱人的遗迹,宋祁连一把将刘畅揽进怀里,奔溃地大哭出声:“求求你别再来找我儿子了,求求你别再来找我了……”

在这种充满恐惧与厌恶的逼视下,谢岚山完全愣住,他从没想过,某一天宋祁连竟会避他如避一个怪物。

“这是怎么了……”昔日恋人的态度深深刺伤了他,谢岚山露出受伤的表情,“我不明白……”

刘畅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位谢叔叔的喜欢,在母亲怀里不安分地挣动着。

“对不起……真的对不起……”宋祁连流着泪,反反复复说着抱歉。其实她已经下了决心,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远离一个怪物,她要给省公安厅厅长也就是隋弘的顶头上司写一封信,揭露这个丑陋的真相。

然而,谢岚山还对这个会招致厄运的决定蒙在鼓里。

“这有什么该道歉的,知道你跟畅畅没事就好,我回去了。”即使被粗鲁拒之门外,他也并不需要对方的抱歉,即使心有所伤,他也只想让她安心快乐。

他弓下腰,将一枝纯白的百合放在女人的门口。自觉空手登门不妥当,他一直记得,这是她最喜欢的花。

又想到兴许这样的反常反应是遭遇到了某种不便启齿的不顺,谢岚山走出两步又回过头,对门内的宋祁连温柔微笑:“不管发生什么事,只要你记得,我依然随时可以为你付出生命。”

第88章 途中有惊慌(3)

宋祁连的态度固然教人伤心,但现下最要紧的,还是查清楚他梦里那个名叫卓甜的女孩。

眼下两人关系更亲近了,谢岚山当着沈流飞的面,拆了上回拜托小钱查来的资料袋。

资料显示,这个卓甜有过吸毒拘留及被强制戒毒的记录。从口供上看,她年纪轻轻就辍学南下,结果交友不慎染上了毒瘾。

跟沈流飞一起,他们在这些资料的基础上又做了一些调查,想不到进展异常顺利,竟成功联系上了卓甜的父亲。

卓父人在千里之外,只能通过电话联系,他操着口音浓重的普通话说,女儿误交损友沾上毒品,最后不得不走上以贩养吸的道路,他们夫妻俩如何也劝止不住,再后来她说自己要跟着男朋友去泰国搞票大的就洗手不干,但没想到自此一去不回。

卓甜的父亲是沈流飞先联系上的,他说:“上回那个案子,那个叫裘菲的高三女生也在悄悄贩毒,如何应对新型毒品多样化、贩毒人员低龄化,不正是你们现在工作的重点么。”

谢岚山觉得这倒合理,如此上下联系着想一想,一个出入金三角的女毒贩,也就不难解释梦境中她为什么会死在自己的手里了。

沈流飞非常平静地补充说:“如果你不信我,或者我们可以登门拜访卓甜的父亲,与他面谈。”

谢岚山盯着沈流飞看。关于梦中这个白衣女孩,还有很多真相等待破译,但沈流飞坦然与他对望,眼神像一张绵密温存的网。他被这样一种目光说服了。

良久,谢岚山深深喘了口气,然后走上去,把脸埋在沈流飞的颈窝里,轻声地反复地说着,谢谢。

“谢什么?”

“谢谢你让我知道,我不是一个怪物。”这场与卓甜相关的噩梦,令他产生了种种对自身的怀疑,其中不乏一些说出来都没人信的诡异想法。心头压着千斤担,久未感到如释重负般悠然舒心,谢岚山此刻被沈流飞拥在怀里,想想,都觉得自己荒唐得好笑。

“你当然不是怪物,”沈流飞放开谢岚山,继续用那深邃温柔的眼神缠住对方,俄而,他微微一笑,在他额前落了一个吻,“你是一个好警察,你是谢岚山。”

沈流飞崇尚简约,这租来的房子就更不会费心布置。自古逢秋悲寂寥,又是斜阳向晚时分,越发显得房间空落落的,谢岚山侧头望了一眼窗外,高楼林立,霓虹齐放,人声却远,一种静谧又迷离的风韵弥漫整片街区,令人恍然不知身在何处。

“现在你得到答案了,我对此还有一个建议,你该承认这就是你卧底归来的PTSD,也该把这些造成创伤的记忆彻底忘记了。姚媱的真相是查清楚了,但红冰案并没有解决,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你自我疗伤,你还是抛下这些古怪念头,踏踏实实地当好你的警察吧。”沈流飞转身往厨房走,他弯腰打开冰箱,问谢岚山,“晚上吃什么,给你做。”

谢岚山当了这么些年公安,习惯了风里来雨里去,一年到头吃不上几顿热饭是常态,决计想不着有一天还有美人主动管饭。这种滋味一别经年,特别像小时候巴望着过上一个老谢不加班的春节,一桌热腾腾的年夜饭,浓浓稠稠的全是家的味道。

沈流飞的背影令他舒心,人在家在,久违的安宁。为此谢岚山终于做了个决定,他要把那场噩梦里还未决的片段搁回原地,由它蒙尘去吧。

望着沈流飞挺拔的后背与劲瘦的腰,他开口道:“我也有一个建议。”

沈流飞起身,回头面露疑惑:“什么?”

谢岚山特别贫气地一挑眉毛:“你这房子又大又冷清,反正也是租的,倒不如搬来跟我一起住。”

沈流飞没什么表情:“你这是想邀我跟你同居?”

其实借口养伤,他已经在沈流飞的地方住了不少天,但总觉得不方便。一来离市局太远,二来到底是别人的家,上门女婿这多没面子。谢岚山冲沈流飞斜着嘴角浅笑,眼波流漾:“你那五个儿子怪惦记你的,也不能总把它们寄在别人家里。”

“看你诚意,我再考虑。”冰箱门一关,沈流飞微扯了扯嘴角,面上总算有了些温度。

“诚意十足,”谢岚山用手指勾着内裤边儿往下拉了拉,笑着说,“不信你试试。”

通常情况,谢岚山总是比他睡得沉些,可能是头疼已久一直没睡好觉,也可能是坚守一线纯累出来的。沈流飞半夜起来,人到书房里,将一份资料放在烟灰缸里烧尽了。

他伪造了一份卓甜的资料。当然,户籍之类谢岚山自己也能查到的资料是真的,但最关键的信息却是假的。他吃准了谢岚山会信他的,不会再去核查一遍。

深秋的夜晚微有凉意,一双深长眼睛映着烟灰缸里跳跃的火焰。沈流飞凝神看了片刻,手机又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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