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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黑暗中(114)

作者: 金陵十四钗/金十四钗 阅读记录

接受讯问的两天几乎就没合过眼睛,眼下嫌疑还未完全洗清,他已经困得不行了。谢岚山躺进沈流飞的怀里,脸对着他的小腹,跟个孩子似的环抱住他的腰。

“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人时常提醒我,人应该具有怎样一种力量,人应该以什么姿态存在,”谢岚山摸了摸胸口的子弹链坠,眼眶微觉发热,他闭上眼睛说,“以前这么告诉我的人是我爸爸,现在是你。”

第97章 少女与金鱼(5)

虽说刘焱波不让他继续追查这个案子,但事关自己的名誉清白,谢岚山并没打算袖手旁观。

朱明武既是陶军的半个师父,那按照辈分说,就是谢岚山的半个师爷爷。当年陶军跟着朱明武办案,自己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,期间跨省调动过两次,想如今都是年近六旬的老头子了,真所谓岁月如刀,刀刀刻在了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。

听闻朱明武退休多年,跟着儿子去了别的城市,过起了含饴弄孙的自在日子,谢岚山被迫放假,沈流飞也请了个短假,他们决定亲自登门拜访,赶在陶龙跃他们之前查一查这旧案的来龙去脉。

打定主意之后即刻启程,谢岚山大早起来就出门,匆匆忙忙赶到火车站,人在候车大厅一坐定,顿感腹内空空。他没正行地歪头靠上沈流飞的肩膀:“小沈哥哥,我饿。”

沈流飞故作听不懂,转脸看着谢岚山,伸手一抬他的下巴,淡声道:“还饿?昨夜里我费了不少力气,你下头那张嘴咽都咽不下去了。”

这人就喜欢一板一眼地说些荤话,谢岚山脸一热,趁着这个时间点候车大厅人不算多,凑上去偷偷与沈流飞接了个吻。

这一吻就吻深了。两人舌头抵着舌头,腻腻乎乎地抱着,缠缠绵绵地亲着。

三四分钟之后,牵拉出四片唇前一条银丝,他们恋恋不舍地分开,沈流飞起身说:“等着,给你买吃的。”

谢岚山心情愉快,免不得又在心里说了几声“妻贤如此”,正仰面躺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,一个花裳白肤的小姑娘朝他走了过来,眨巴着大眼睛,怯生生地喊他一声:“哥哥。”

谢岚山睁开眼,蹲下身,平视着小姑娘的眼睛,笑眯眯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小姑娘手里抱着个半人高的玩具熊,继续说:“有个哥哥让我问你一个问题。”

谢岚山问:“什么问题?”

“那位哥哥让我问你,”小姑娘抱紧了怀里的熊,睫毛跟扇子似的抖动着,“你找到‘门徒’了吗?”

一颗心沉到冰冷湖底,谢岚山瞬间变了脸色,他知道自己那一晚没有判断出错,穆昆真的回来了。

“他还说了什么?”谢岚山焦急地问。

“他还说他已经找到了,如果你想知道‘门徒’是谁,就去找他。”

冷汗骤下,他突然听见在女孩抱着的那只宠物熊里传来了滴答滴答的声音,像是某种倒计时,谢岚山排过爆,对这类声音相当敏感。

他额角的青筋跳了一跳,立即问小姑娘:“你手上这个玩具熊是谁给你的?”

小姑娘一下把玩具熊举高在了谢岚山的眼前,笑得露出残缺了一颗的门齿,特别高兴地说:“就是刚才,让我代话给你的哥哥给我的呀!”

谢岚山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穆昆的恶意。这个人从不敬畏生命,把炸弹按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,很符合他的惯常作风。

尽管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,谢岚山尽量不动声色,柔声对女孩说:“你把这只玩具熊给哥哥看看,好不好?”

“喏,给你。”小姑娘有着大咧咧的天真气,一抬手,就把玩具熊递给了眼前的大哥哥。

谢岚山把玩具熊拿在手里,立马就发觉重量不对劲。他沿着商标的缝线处,一把扯开那毛茸茸的表面,然后把手伸进去,谨慎地翻检起里头雪白的棉花。

“我的熊!我的熊!”没料到这个好看的大哥哥竟然辣手摧熊,小姑娘阻止未果,“哇”一声就哭了出来。

一个年轻母亲刚刚取了票,听见女儿的哭声才意识到女儿跑开了,生怕她遇上歹人,赶忙边喊着“囡囡”边跑过来。

“别过来!”谢岚山厉声呵斥,秒表仍在哔哔跳动,定时器上的倒计时已经不到十秒钟了。

只当大男人欺负小女孩,还有好事群众要往他身边凑,谢岚山再次厉喝:“有炸弹,全部退后!”

一句话,一瞬间,候车大厅的男男女女此起彼伏地惊声尖叫,以谢岚山为圆心,一股脑地往四面八方奔散。

倒计时一秒不停,谢岚山沉着冷静,迅速判断四周的环境形势,火车站人流密集,这点时间已经不够他排爆了,幸而离他不远处就是一只醒目的亮蓝色的防爆罐。他迈开长腿跑出去,奋力将装有炸弹的玩具熊投进防爆罐中,关上了防爆罐的盖子。

尽管防爆罐能减小爆炸威力,但次生伤害依然存在,谢岚山一回头,见那小姑娘竟跌跌撞撞的追着她的玩具熊过来了,立马扑上去。他捂住小姑娘的耳朵,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作为掩体,将她死死护在身下。

然而等了数分钟之久,早就该爆炸的炸弹却毫无动静。

待防爆罐被转移至安全的地方,武警与铁路公安悉数到场,取出这可疑爆炸物后才发现,玩具熊里装的不是炸弹,只是一只倒计时的时钟。

一场乌龙,到场排爆的武警不太满意,认为这是谢岚山存心生事,拿公众生命开玩笑。

谢岚山显然已经魂灵出窍,一直垂首不语,还是沈流飞替他亮了他的警官证,说在查案子。

见是一家人,戮力同心打击犯罪,也就不好多追究了。武警排爆手确认没有新的炸弹威胁,撤了,剩下一些高铁站警为这事感到奇怪:“谁这么恶作剧?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!”

直到这个时候谢岚山才抬起眼睛,他环视一圈穿着制服的警员们,冷冷道:“我要查监控。”

一排十台显示器,先调出给小女孩与他所在的那个候车大厅的监控录像。时间地点人物一应俱全,查起来毫不费劲,谢岚山目如飞电,如炬火,果真在倍速播放的监控录像中发现一个戴着帽子与墨镜、穿着立领风衣的男人向那小女孩靠近。男人将一只玩具熊塞进了她的手里,与她私语片刻后,转身离开了。

这个男人很有心计地掩藏起了自己的真实容貌,镜头中始终没露正脸,似清楚监控盲点在哪里,他忽隐忽现,不多久就没了踪迹。但即使化作灰烬与尘埃,谢岚山还是能够一眼就认出来,这人就是穆昆。

这场闹剧是穆昆故意安排的,猫逗耗子惯用的伎俩。他太了解他,太了解他会为这件事作出的反应,甚至连他背上的寒栗、额头的冷汗都掐算得分毫不差。

六年卧底生涯不堪回首,穆昆带来的恐惧感却是日积月累,从未因时间而消减,谢岚山感到被侵犯般恶心,他指着定格的屏幕,对身旁的高铁站警们说:“去抓这个人,这人是毒枭,非常危险。”

虽说都是公安系统里的,但又不是直接领导,没计较你在公共场合编造虚假的恐怖信息就不错了,居然还这么直截了当给人下命令。有个年轻的没什么经验的高铁站警心里不爽,多了一句嘴:“你这要影响我们正常工作了,也不能因为送小姑娘一个带闹钟的玩具熊就去抓人家吧,明明是你误认玩具是炸弹的么——”

谢岚山无名火起,一转身就提溜住那个小站警的领子,将他重重推抵在墙上。

后脑勺狠命磕了一下,小站警疼得发出惊呼,这个男人高他一头还多,面貌俊美得近乎妖异,眼神却非常可怕。

反正横看竖看,都不像个警察。

一些老站警也悚然一惊,跟着喊起来。谢岚山不为所动,也不说话,还是这么冷森森地看着对方,一双眼睛像一片深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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