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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黑暗中(118)

作者: 金陵十四钗/金十四钗 阅读记录

他惊坐起来,发现夏虹头破血流、双眼暴瞪地死在了他的旁边,身体已经冷了。

“怎、怎么回事?昨晚上不是你跟我在一起吗?!”再漂亮的女人死相也难看得很,刘明放吓傻了,看看自己满手的鲜血,又抬眼看着从屋外走进来的汤靖兰。

“把摄像关了吧,”汤靖兰吩咐完手下,回头对刘明放微微一笑,“你说是我现在就报警呢,还是帮着你一起把这尸体处理了?”

“怎、怎么处理?”酒断人肠,乱人智,刘明放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被人下了套,但他同时也意识到,这次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。

“如何藏匿一具尸体?当然是把它藏在一堆尸体里了。”女人忽把妩媚的神态变作阴冷的面孔,低声道,“但这忙不白帮,我要你在市局内部为我安插一些眼线。”

“我做不到的,我说了我不是警察……”刘明放欲哭无泪,半晌说不出后话。

“没出息的废物,当然不是说你!”T姐恶狠狠地骂了一声,很快又变脸似的露出那种妖精才有的调皮神态,她语调上扬,尾音拖长,万分娇嗲地说,“你只要负责钓鱼就好了嘛。”

第101章 红裙子(3)

拜别了朱明武,依据老人提供的信息,谢岚山与沈流飞继续走访了当时救治小嫚的县城医院,毕竟时隔二十年,他们也没把握还能查到线索。没成想,运气不错,当年接触的小护士如今已经是主管护士长,对这个轰动一时的大案记忆犹新。

对方表示,小嫚被绑架侵害期间,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饱受摧残,以至于获救后她的精神完全崩溃,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心理问题。因为无法从她口中得到更多信息,医院在治愈了她身体所受的伤害之后,就由当地社会福利院与法律援助中心牵头,将她送进了一所修女院。

一般这类型被拐卖、绑架、侵害的儿童,如果被解救后找不到亲生父母与其他监护人,都会又当地福利院收容安置,谢岚山诧异道:“为什么送去修女院?”

“那家修女院也带有福利性质,而院长是我认识的人里最善良、最仁慈、最有大爱的一位,”护士长叹息道,“那个小姑娘实在太可怜了,不但自己被侵害,还目睹了跟她一样无助的女孩被一个接一个地虐杀,当极端的罪恶与苦难降临,或许只有精神与信仰能为她提供一方净土了吧。”

苍南作为脚踏三省的大县城,近些年发展迅猛,“撤县设市”已提上日程。修女院在与临省接壤的另一端,为了趁早与院长碰面,目的地明确之后,谢岚山一个电话向对方阐明来意,及时与沈流飞出发。

初冬多云天气,风声特别聒噪。他们叫了辆车,一路急驶过去,满眼都是一座城发展中的嘈杂与混乱,钢筋水泥似丛林般摧枯拉朽地疯长,直到抵达了修女院的所在地,才感到片刻宁静舒心。

修女院是百年前外国传教士修建的,平时不对外开放,一片常青树包围着教堂的青瓦白墙,特别像固守阵地的战士。周边小溪缠绕,这个天气溪中还有鱼儿浮游,青石板路通向修女院大门,门上高悬八个大字:

人类救主,慈光普照。

谢岚山仰头静静望着,心说这里倒真是个遗世独立、令人宁神静心的好地方。

院长带着两位修女正要出门,谢岚山不准备浪费时间,舍了寒暄铺垫,直接向对方表明来意,想要打听小嫚如今人在哪里。

院长年逾六旬,瘦削挺拔,眼睛很亮,脸上没有这个年纪应有的多余纹路,只有两道法令纹深刻镶嵌,嘴角也被带着微微向下。她瞧着慈眉善目,却也十分威严。她带着他们参观这里的小堂与学校,讲了些小嫚在这里生活学习的情况,说,“小嫚在这里找到了她想要的平静与寄托,她离开修道院的时候,心理疾病已经治愈了。我不认为还有必要再去打扰她现在的生活。”

沈流飞向院长解释:“最近又发生了与当年极为相似的案子,为了避免再出现像小嫚这样的受害者,只有从她的经历里找出破案的线索。”

似乎并不热衷于协助警方破案,说话间,院长走向了一个独自坐在小堂外的小女孩。

女孩估摸十二三岁,苍白清秀,正拿着画板与铅笔,全神贯注地画着画。由于无法用语言与外部世界交流,女孩的性子格外沉稳安静,似乎所有的自娱只是坐在小堂外头,拿着铅笔写写画画——从沈流飞的专业角度来看,算是相当有天赋。

院长也因此格外偏疼这个孩子,她用手语跟她比划了几下,又很是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。

回来时,院长轻轻叹气:“这个小姑娘也很可怜,一出生就因为发烧导致耳聋,还被家人遗弃了。”

时间有限,案情刻不容缓,谢岚山的注意力不在那个小女孩身上,试图继续深入小嫚的话题:“目前我们对凶手一无所知,只有从小嫚那里,我们才能知道凶手是无差别犯罪还是另有动机,这关系着能否尽早破案。”

“你们说来说去就是为了破案,你们难道没想过旧事重提,会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吗?”院长态度坚决,说那个女孩子如今过得很好,她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,也不希望再揭开她惨痛的往事。

“你怎么知道她过得很好?”谢岚山抓住这句话里的漏洞,逼近一步,连珠炮似的问出一串问题,“她一直跟你保持联系是吗?她多久跟你联系一次?她最近有没有来探望过你?两个月,还是三个月内?她现在应该三十二岁了吧,她结没结婚?有没有孩子?”

这种快速地逼问更是一种诈人的技巧。谢岚山表情严肃,甚至有些犀利,他一眼不眨地紧盯着对方的面部,在他这样的刑侦专家眼中,任何谎话都有迹可循,一些微表情的变化就能泄露这些问题的答案。

不一会儿,谢岚山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,放慢了语调:“她最近就来探望过你,对吧。”

院长简直被这人缠得没办法,只能说:“她都要结婚了,能不能放过这个可怜的女孩,让她有个完整的家!”

谢岚山还试图解释:“我真的不想打扰她的生活,可是凶手还在逍遥法外。”

院长又叹气,沉默良久才道:“那么法律有没有规定,证人可以拒绝作证吗?”

“《刑讼法》规定,凡是知道案件情况的人,都有作证的义务。”人在上帝的眼皮子底下,谢岚山倒不怕胡说八道挨雷劈,但他很敬重这位把一生都奉献给信仰与人间大爱的女性,终究还是决定实话实话,“当然,即使拒绝履行义务,也不会接受指责或制裁。所以,决定权还是在您手上。”

“那我已经决定了,我什么都不会说。”道袍轻轻拂动,院长推说自己还有事情,就撇下他们,离开了修女院。

一位青年修女被关照送他们出门,谢岚山心道小姜没有老姜辣,没准是个突破口,立时换了个目标,又问对方是否见过小嫚。

“我从来没听院长提过什么小嫚,”也不知是真不知道,还是被交待过不能透露,青年修女摇头道,“我可以再带你们在这里转转,参观一下,可别的我就真不知道了。”

对方就算是修女,那也是年轻女性。而只要是年轻女性,那就一定在自己施展魅力的攻击范围内,谢岚山自信满满,还想调调情套套话,结果被沈流飞一个眼神制止了。

目光从那个仍在专心画画的小女孩身上收回来,沈流飞对修女客气地点一点头:“那就劳烦你再带着我们参观一下。”

青年修女嫣然一笑,领着他们继续参观。谢岚山故意拖沓步子,待修女离了他们几步之远,他把头凑向沈流飞,轻声抱怨:“伤脑筋。”

线索到这里就算断了,沈流飞微微蹙眉,再次望向哪个聋哑小女孩。

“什么‘公民作证的义务’,这话跟空话也没差么。”怕被青年修女听见,谢岚山只能压低音量说话,“侦查员办案难免会碰上棘手的人或事,又不能一副手铐抓走了事,遇上狡诈强蛮的,还能威逼利诱诈唬对方,遇上院长这样仁爱高洁的,我可真就没辙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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