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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黑暗中(187)

作者: 金陵十四钗/金十四钗 阅读记录

所以他向对方保证,会在最短时间内把那批被劫走的货找回来。

这个道理池晋当然也知道。

来到仓库爆炸所在的城市,他打了个电话给T姐,直截了当地提要求:“把凌云送去圣戈尔医院。”

圣戈尔医院是当地医疗设施最好的一家医院。

“货在哪里?”没想到这小子翻脸又扮起了好队友,T姐在电话那头轻笑,“你得先告诉我货在哪里,才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吧。”

“货就在我手上,现在是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。送凌云去医院,不然我就一把火把这些货全烧了。”冷声冷气撂完这句话,池晋就挂了电话。

这边态度强硬,不容转圜,那边也就只好当了真。凌云被人趁着夜色扔在了圣戈尔医院的大门口,收到消息后,整个省厅都惊醒万分。虽说凌云浑身带伤、奄奄一息,但院方表示一定尽全力施救,仍是很有希望挽回他一条性命的。

从新闻里获悉了凌云脱离危险期的消息,池晋长久地舒了一口气。他可以了无牵挂地执行下一步计划了,而在他的认知里,这个计划简单却也必会奏效。他劫货当天就从马利亚诺的手下那里得来了马利亚诺的联系方式,他联系上了这个巴西军火商,要求见面交易。他说只要给他一笔钱跑路,自己就把这车货全交给对方。

池晋算准了人性贪婪,马利亚诺虽然像穆昆支付了大笔订金,但到底还抵不上这一车红冰的价值,没理由不花费少量代价,私下拿走这批货。

定下时间地点之后,他又再次给T姐打了电话,在同一时间地点,约对方见面交易。

池晋一早就挑选了隐秘地点埋伏好了。他有两个计划,其一是穆昆露面,他就一枪爆了他的头;其二如果穆昆警惕性高,自己不出现,他就打死马利亚诺或者他的重要部下,双方已经为了这批货心生龃龉,这一枪很可能就会成为引发两拨人马乱战的导火索,他也正好可以借刀杀人。

然而构想与现实,似乎就如钥匙与锁孔,只有在电影场景中才能完美匹配,轻易实现。正如池晋所料,穆昆警惕性极高,到点了也没有在人前露面。

靠得太近易被发现,池晋埋伏的地方距交易地点尚有30米左右的距离,池晋遥遥看见,这人似乎坐在了车里,冷眼旁观一切。

手枪的精准射击距离就不够了,池晋改变计划,待马利亚诺那边来人,便一枪将其击倒。

可惜,他到底低估了穆昆的狡诈聪明。穆昆打从他第一个电话打来,就猜到了他的谋划布局,他跟马利亚诺那边通了气,打算假意应承,借此机会引人上钩,把货再夺回来。

而被池晋干倒的那个也不是什么重要部下,更不是马利亚诺本人,瞧他前呼后拥威风凛凛,其实不过是个替死鬼、小喽啰,可有可无罢了。

因此,池晋开枪的瞬间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,两拨人马都朝他所在的地方举枪一通乱射,火力全开。

一时间,弹如雨下,池晋再矫健灵活的身手也躲闪不及,他所藏身的地方被炮弹轰塌了,自己的小腿也都中了枪。与虎谋皮就要承担惨烈后果,不比他自己那把警用64式,军火头子的火力配备相当彪悍,一枪在他腿上炸开了一个碗大的洞,半条腿被打没了,骨肉当场分离。

直到断了腿的池晋被人从废墟堆里拖了出来,穆昆才安心露了面。

年轻人像条濒死的狗般伏在他的身前,残断的下肢血淋淋的,已然丧失了全部的战斗能力。

“想以为这种法子就能要我的命?蠢货!”穆昆抽动鼻子,乐得闻见对方身上这股皮开肉烂的血腥气味,然后抬起脚,在对方的断肢上又狠狠碾踩一把,“快说,你把我的货藏在哪儿了?”

这是个喜欢亲手折磨猎物的变态,池晋对此早有耳闻,尤是他这回夺货驳了他的大面子,更不会有好下场了。

池晋被穆昆虐打得口鼻飙血,模样惨烈到了极致,却忽然间仰起头,咧开连门牙都被打飞了的一张嘴,滴答流下口中的鲜血与唾液,黏黏腻腻地笑了。

他从身上掏出一只破片手雷。

穆昆反应过来,粗口骂了一声,迅速撤退。他没有想到一计催生一计,一环紧扣一环,这个看似孬种无比的小子居然还有后招。

其实池晋早就抱定了必死之心,能让两派火拼、借刀杀人那是最好,如果不能,至少也得让他获得机会接近穆昆。

他的罪孽只能以生命偿还,打从开始,他就准备跟穆昆同归于尽。

所有人都惊恐地往后退,池晋打开印信,释放撞针。在被炸为一朵血肉之花的瞬间,他闭上眼睛,却看见那个男人出现于一片光明的幻景之中,他将尚且年少的他抱出熊熊烈火,他身形潇洒,肩膀可靠,从此他有了东南西北,有了一生的圭皋与方向。

死亡前的幻觉令人轻盈,池晋面带微笑地默念出声:

For my captain.

第161章 夜幕之绊(4)

爆炸现场除了残碎不全的池晋,还有些毒贩的尸体,却没找到有穆昆的。这个恶贯满盈的狂魔毒枭偏偏命不该绝,又一次逃出生天了。

但据专案小组与当地公安判断,穆昆应该还是受了伤的,因为他在这座城里的几处窝点都在爆炸之后裁撤一空,据缅甸那边的线人密报,穆昆现下确实在金三角。

凌云得了救,谢岚山暂无下落,陶龙跃这边还未得到新的任务指令,便搭上火车,先回市局述职。

年关已过,天气难得晴好,天上浮着几朵云,此外再无杂质与颗粒,似穿着蓝绸披着白锻,锅底灰色的马路也在阳光下熠熠发亮。陶龙跃离了火车站,也没回家搁行李,一路步履匆忙地赶到市局。

领导办公室里没有人,听人说正在会客,陶龙跃心道正好,便小跑起来,直接推开了会客室的门。果然不出所料,此刻省厅的彭厅长与蓝狐的隋队长正襟危坐于会客室内,刘焱波与陶军陪坐一边,该是同在商量大事情。

当着彭厅长的面,陶龙跃把枪往桌上用力一拍,淡声说:“我干不了了。”

这种态度不啻剑履上殿,要搁古时候那可是大忌讳。如今虽没这么多条框规矩,但在领导面前肆意亮枪,到底不妥当。陶军急了眼,出声斥他:“你这什么态度?胡说什么?”

不比以往三句话不对付就火上房的暴脾气,陶龙跃看了亲爹一眼,表现竟出奇地冷静,他说:“缉拿谢岚山,这活儿我干不了了。”

彭厅长脸色一凛,没有说话,一旁的隋弘抬头望着陶龙跃,轻咳了两声:“怎么说。”

陶龙跃感到委屈,替谢岚山感到委屈,他的嘴唇翕动着,颤抖着,当着领导与父亲的面,当着兜头罩脸的一捧明晃晃的阳光,他终于彻底按捺不住了。

“连一个盲眼的小姑娘都说他是好人,我们这么多眼没瞎的人为什么心那么瞎,非要把他往死路上逼?他到底做错什么了?”情绪激动得难控制,陶龙跃攥了拳头,红了眼眶,“李睿在他车上动了手脚,他宁可自己撞进重症监护室都没伤到一个路上的行人,游艇案里如果不是他在船上,一船的小姑娘哪有可能生还,这不都是他手术以后办的案子么?我知道以前的阿岚是一个很沉默木讷的人,这点兴许是变了,但不变是他的一颗心,对国家,对人民,永远比火炉膛子还要赤诚亮堂!”

彭厅长不说话,隋队长也不言语,就连刘焱波一张刻板变扭的脸也有所缓和,陶龙跃的音色本就高亢,经由众人的沉默一衬托,显得格外激昂有力。他以这种控诉的态度继续说下去:

“他的肉体消亡在了金三角,可他的精神一直还在,阿岚还是阿岚,我们不能让他为国捐躯了一次,再被冤死第二次吧……”忍到不堪再忍,陶龙跃挥了挥青筋暴凸的胳膊,眼泪终于掉下来,“这他妈还是人干的事儿吗?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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