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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黑暗中(20)

作者: 金陵十四钗/金十四钗 阅读记录

谢岚山不答反问:“先听听专家的高见?”

沈流飞说:“李睿的性别、年龄、职业背景、外貌特征,基本符合我对凶手的侧写,然而在至关重要的一点上——”

谢岚山默契十足地接过话茬:“他的应对破绽百出,他在讯问室里的表现不像是一个心思缜密、完全不露破绽的凶手。”

沈流飞微微一笑:“别忘了,还有一个女人。”

谢岚山到底没有陶龙跃这么不靠谱,有外人在场就不便讨论案情了,他想了想,对沈流飞说:“今晚不谈案情,还是谈谈你吧,两次跟你偶遇,我不信真那么巧合?”

沈流飞竟也不否认,替自己斟了半杯酒道:“我说过,我天生对人类的负面情绪着迷。”

“我有什么负面情绪?”谢岚山轻松一耸肩膀,否认道,“拜托,我是警察。我要有负面情绪,饭碗就没了。”

“一个做出重大牺牲的缉毒英雄被自己的战友怀疑是毒枭安插的内鬼,捣毁毒窝不能升职,救了人反要停职,”沈流飞看着谢岚山,表情冷淡,目不转睛,“或许还不如在前线牺牲来得痛快。”

“你也知道?”谢岚山笑了,想了想,“也是天涯上看的?”

“略有耳闻。”轻饮一口高粱酒,沈流飞掷下酒杯,问他,“怨么。”

谢岚山知道自己本当立即回答一声,无怨无尤。

人们对警察似乎自有一条高于一切世俗标准的道德准绳,他们必须懂大义、辩是非、担责任,好像怨言是不被允许的。

“表哥,我醉了。”一种深埋已久的寂寞感忽地就笼下来,谢岚山头一低,用前额抵上沈流飞的肩膀,“借你肩膀靠一下。”

肌肉温热瓷实,还能闻到一阵隐隐约约的清香,分不清是须后水还是古龙水,谢岚山甚至起了一个荒唐念头,可能这股隐隐的淡香是这位艺术家天然的体味。

这天,一种高低不齐的红色野花兀自盛放了一条街,簌簌起伏,勃勃鲜活。浊黄的灯下有几只蛾子,自顾自地打旋飞舞,也不来扰人。一方皎白的月光落在水泥地上,微光中,清风徐来。

这声表哥叫顺嘴了,多叫几声倒也无妨,他原先只是开玩笑,醉意有一点,却也不浓重,但不知为什么,沈流飞身上的气息竟悠悠忽忽地令人觉得亲切与安稳。谢岚山被头疼与失眠困扰良久,久没好好合过眼睛,居然这么抵靠着沈流飞的肩膀,真睡着了。

第20章 三个嫌疑人(7)

审罢李睿,陶龙跃从讯问室里走出来,差不多到点下班了。

他交待办事积极的小梁:“先把李睿的讯问材料做了,然后再去查查十几年前李睿父亲李向前的自杀骗保案,没准这小子还隐瞒了什么,他的真实杀人动机可能不止现在看的那么简单。”

他交待踏实肯干的小张:“除在现场提取比对成功的李睿的指纹外,凶器上还有他人指纹,这枚指纹很可能是李睿的帮凶,也就是那个放火烧监控室的女人留下的。由于指纹是从刀柄上提取的,不是平面指纹,本身已经残缺模糊,单靠指纹系统不容易确认,你们要更仔细一点。”

他交待敢作敢为的小焦:“继续查找对丛颖性骚扰的公司高层,重点排查他们的妻子、女儿或者别的女性亲眷,进行足印比对,放火烧监控室的女人很可能就在她们之中。”

他交待新进入职的丁璃:“继续跟进技术部门,一旦监控数据恢复,立即向我汇报,姓李的那小子说没说谎,一目了然!”

重案队陶队长办案也不全靠吼,分配工作量体裁衣,将这起灭门案的相关线索拆解梳理得清清楚楚。

众人反问:“你呢?”

“我要去刑科所的法医室,就一些尸检问题向苏法医再次确认。”陶队长理直气壮,扭头就走,“没有重要的案情发现,今晚谁也不准call我。”

谢警员与沈老师在谭伯小摊前喝高粱酒的时候,陶队长就约着苏法医进了汉海市榜上有名的一家高档西餐厅,人均消费近千,环境相当优雅。舍不得儿子套不着狼,陶队长想得很明白,穿得很得体,就连眉骨那道狰狞的伤疤,都精心地抹了润肤油。

没想到,这家餐厅苏曼声竟是常来的。两个人落座于餐厅的红酒架附近,高大英俊的法国大厨直接从半开放式的厨房里走出来,黏贴殷勤,先向苏曼声献了一个贴面的吻,又与她谈笑风生。他们说的是法语,苏曼声的法语非常流利。

叽里呱啦的,陶龙跃一个词儿听不懂,只能闷头喝自己的气泡水。他越看那法国佬越觉面目可憎,却不知自己的脸色更臭,跟挂了霜的茄子一般。

待法国佬离开,陶龙跃强忍胃里酸楚,装模作样地夸奖苏曼声:“你法语真好。”

“那没什么,”苏曼声平静地说,“我祖母是法国人。”

“难怪!”陶龙跃发出惊呼,仔细盯着苏曼声的脸看了看,他发现她的眉眼与谢岚山有些相似,都是那种相当惊艳的混血长相,人堆之中出类拔萃,一眼就能看见。他说,“你跟阿岚一样,长得就不太像普通的黄种人,不过他是纯国产的,气质不如你,土鳖得很。”

那边谢岚山嘴下没留情,这边陶龙跃也不客气,他们知根知底,互相挤兑与编派已是家常便饭。身旁那桌有个女的,一进餐厅就喋喋不休、嗲声嗲气地说话,陶龙跃扭头看她一眼,挺漂亮的女孩,但做媚得厉害。

于是愈发觉得眼前的苏曼声英姿飒飒,美也美得不落凡俗。

黄昏,陶队长难得与佳人有约,然而主菜还没上桌,丁璃就来了电话。

接起电话,陶龙跃简直想发火,碍着佳人在侧不便作色,才勉勉强强问了一句:“什么事啊?”

丁璃在电话里告诉他,硬盘终于修复完毕,案发当天景江豪园的监控录像都调取出来了。

阳光满前户,谢宅大床上,谢岚山被一阵铃声催促着睁开眼睛,一拿床头放着的手机,居然已经快九点了。没有凶杀画面,没有白衣女人,没有一地血腥,这一觉特别安详宁静,岁月静好。

谢岚山去浴室冲了个凉,又捧了一捧凉水拍了拍脸,他抬眼望着镜子里的自己,试图回忆昨天断片儿之后发生的事情。多半是沈流飞送他回来的。他昨夜睡得安稳,但却没有完全失去知觉,总觉得睡梦中被人摸了摸脸,一只手,一只和平柔顺的手,自他的眉弓游弋至眼眶,自他的鼻梁探索向唇角,最后又轻轻插入他的头发之中。

这种抚摸令人快慰。

陶龙跃在电话里吼他,案情有了重大突破,让他赶紧滚来市局。

谢岚山腹内空空,昨晚只顾着喝酒,没吃什么东西。一来到街上,就习惯性地找谭伯的煎饼摊。

他发现,今天谭伯没有出摊。

谢岚山踏入重案大队的时候,大伙儿早都已经围在技术人员的电脑周围,熬了一个通宵了。别墅四周密布监控,一旦监控修复,凶手必然无可遁迹。从监控录像里看,李睿确实如他的口供所说的,案发当天下午一点左右开车与丛颖回到丛家,车由别墅后门进入,直接由自带的地下车库进门。而在11点40分,两人冲出房门,在别墅门口爆发了激烈争吵,李睿嗓门洪亮咄咄逼人,丛颖始终掩面而泣。11点45分李睿怒冲冲地甩头而去,监控显示他一路离开了景江豪园,并没有追入门内对丛家人行凶。

谢岚山与陶龙跃互相对视一眼,难道真的不是他?

另一个嫌疑人不久之后登场,大约在十二点的时候,一个送夜宵的外卖员骑车来到丛家门口,那时天阴欲雨,天气还凉着,他穿的是某外卖平台的冲锋衣,戴的是同款的头盔,他显得有些紧张,手里拎着一盒打包好的外卖,在大门口左顾右盼,摩拳擦掌。他回头仰脸时正对监控镜头,留下了一张相当清晰的面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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