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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黑暗中(65)

作者: 金陵十四钗/金十四钗 阅读记录

媒体新闻里都写的是“倒在血泊之中”,将枪击现场描绘得惨不忍睹,其实完全是夸大其词。但用唐小茉自己的话说,我吓得姨妈都当场来了,能不叫血泊么?

谢岚山看见唐小茉倒地的一瞬间,立马就来了灵感,趁赶来支援的保安没发现,捂着她的嘴小声道:“闭眼,躺下。”

因为从鹤美术馆偷出来的几幅名家字画经了劫匪一道手,证据就不确实充分了,张闻礼只要咬死了画是被偷走以后才换了的,谁也拿他没办法。

再加上伊芙琳仗着背后有美领事馆撑腰,咄咄逼人,谢岚山担心,纵使沈流飞能够鉴定《洛神赋图》的真伪,也根本使不上力气。

所以,引蛇出洞成了眼下最好的法子。

也因此,他任舆论与陶军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,不争不辩照单全收,以增加整个故事的真实性,等着张闻礼自投罗网。从他看似只为撒气踢出的那一脚开始,这饵就撒下了。

“我都躲着等你几天了,你要再不来,我就腻死了。”唐小茉冲目瞪口呆的张闻礼耸肩膀,目光中流露出同情之意,又竖着拇指往身边指了指,“他太贼了,真的,别说警察了,贼里都没这么贼的。”

谢岚山冲着张闻礼眯眼微笑,一脸和气:“过奖。”

“我是来探病的。”被当场拿赃,还挺镇定,张闻礼手中的针管刚才就扔了,他用很镇定很官方的口吻说,“我来看看老朋友的孙女,总不违法吧。”

“本来只想钓鱼钓虾,再来个严刑逼供,没想到直接钓上一只老王八!”谢岚山故作惊讶,骂人也骂得鸡贼,眼里始终透着鲜明光彩,即便没有表情也含几分春情。他拍了拍张闻礼的肩膀,冲他往病房里的液晶电视上头指了指,“来,对着红外摄像镜头,打声招呼吧。”

病房外头是没监控,但架不住病房里早就已经严阵以待了,张闻礼本还打算作困兽之斗,这下完全傻了眼。

沈流飞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,替谢岚山为张闻礼释疑:“这案子涉外了,要不出点事、见点血,搞不好上头受不住各方压力,就要把画给还回去。”

“那倒也不是这么说,涉不涉外都一样,咱们中国警察向来公事公办,朋友来了有好酒,”谢岚山得了便宜还卖乖,挑着眉又觑着眼,笑眯眯地注视着张闻礼,以个半唱半念的戏腔道,“若是那豺狼来了,迎接它的有猎枪。”

张闻礼被押回了汉海市局,坦承自己从担任省美院美术馆副馆长开始,就利用职务之便,将中国名家书画盗卖到境外去。他甚至承认了自己当年故意纵火,在省美院美术馆的安保系统升级与馆藏文物大排查之前销毁了证据。但对于这个案子的其它部分,他矢口否认,称自己毫不知情。

张闻礼说他没杀李国昌,没灭口那些劫匪,没雇凶枪击唐小茉,更没绑架唐肇中。他说我绑他干什么呢?你们也看见了,鹤美术馆里那些用来替换的假画是最新科技3D打印的,比找画手画一幅快捷得多,也可靠得多。

第57章 洛神(4)

谢岚山办案时恣意了一把,尽管他自己解释这叫“兵不厌诈”,但免不了又被陶氏父子狠批一顿,他们都米汤洗芋头,面粉调浆糊,完全被他蒙在了鼓里。

送走暴跳如雷的老陶,迎来横眉竖目的小陶,谢岚山知道对方要教训自己,抢在他说话前笑盈盈地开口:“哎,老陶,七年前省美院美术馆的失火案,你查得怎么样了?”

陶龙跃气得直哼哼,但又不得不佩服谢岚山,他说:“你小子是比以前莽撞恣意也混蛋了,但不得不说,有时以恶制恶,管用。”

他扬手叫来小梁,拿了一叠资料给谢岚山,说得益于“猎网行动”,旧案的资料都比较好查,七年前省院美术馆的火灾造成两人死亡,一个年轻的工人尚未成家,一位女性管理员离异,男方那边留下一个孩子。这也基本与张闻礼的口供对上了,所谓的“电线故障”其实只是一个幌子,火灾系人为纵火,就是他派人放火烧毁了那些被他掉包了的“假画”,以此销毁自己监守自盗的证据。

谢岚山从档案袋里取出一张照片,看了看,照片上是一排小学生,可能是刚表演完学校里的节目,不管男孩还是女孩,都浓妆艳抹的,一个男孩子眉心点了一个红点,丹凤眼吊梢眉,肤白如水豆腐,那抿嘴浅笑的模样比小姑娘还娟秀。

“据说很小年纪就跟父亲去了美国,所以只有古早以前的照片。”陶龙跃已经认出了这副眉眼,问谢岚山,“你觉得像谁?”

像谁?活脱脱一个少年版的秦珂。

谢岚山不说话,年少负笈美利坚,本来秦珂就符合沈流飞的侧写,这下连动机都有了。

到下班的点儿了,这个案子的眉目已经愈发清晰,谢岚山准备离开市局,正好碰上从陶军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沈流飞。

谢岚山一眼不眨地望着沈流飞,显得很为他那冰寒雪冷的风采倾倒,主动开口邀约:“沈老师,一会儿去我家坐坐?”

谢岚山是想再合计一下这个案子,沈流飞了然于他的心思,也很大方地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
回去时一场小雨,不痛不快地洒下来,两个人都湿了半身,很有几分狼狈,谢岚山对沈流飞说:“你先洗个澡吧,衣服可以穿我的。”

沈流飞去浴室洗澡,谢岚山就躺在沙发上瞎琢磨,既琢磨案子也琢磨人,有意无意地就留心起浴室里头的动静。

水声淅淅沥沥,谢岚山仿佛闻见雨中青草的香冽味儿,于是各种奇怪香艳的念头一行千里,止都止不住。他笑骂自己一声“不正经”,拍了拍脸,逼着自己专注于这个案子。

路上沈流飞跟他说,在汉海市局领导们的许可下,他仔细检查过了李国昌的这幅《洛神赋图》,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。

所以,唐肇中到底被人关在哪里,如今是生还是死呢?还有一点是,他们即便知道凶手是秦珂,也没有证据,总不见得让他再涂脂抹粉披红黛绿地扮一回洛神,由保安小周来指证?那说服力还是不够。

可能是为了守株待张闻礼那只狡猾的兔子,他几宿都没好好合过眼,谢岚山头又开始疼了,他躺在沙发上闭起眼睛,开始设想,如果自己是秦珂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用这个手法杀死李国昌?动机显然是为了报复,用毒药不用凶器是因为怕留下的血迹暴露他逃走的路线,用氰化物不用别的毒药是因为时间太短,停电只有五分钟,保安巡逻到位的时间就更短了,他必须选择能造成“闪电式死亡”的毒药之王,以免被垂死的李国昌指认出来。但氰化物是公安部门直接监管的危险化学物品,严禁非法买卖,秦珂这毒药正规渠道弄不来,只能偷偷在网上买。

他在网上搜过“氰化物”,确实有偷偷卖的,百度里跳出来的第一条新闻就叫人哭笑不得,《抑郁小伙儿吞氰化钾自杀,网购剧毒却是假药》。

从监控盲角到蜡像排布,在天罗地网中偏偏就够本事把人杀了,一个这么缜密细致无一疏忽的人,到底会在哪里漏下致命一环呢?

头更疼了,谢岚山不由皱紧了眉头,他这阵子忙案子没着家,总觉得这宁静夜晚的氛围哪里不对。

闭目养神时分,有人轻轻来到了他的身后,谢岚山没睁眼,知道是沈流飞。这人步子极轻,如同一阵拂过荒原野壑的风,一般人醒着也未必能听见。

沈流飞的手指按上他的太阳穴,轻柔为他按摩:“头疼?”

谢岚山默许对方向自己靠近,轻微地点一点头:“嗯。”

手指修长冰冷,揉着额角跳动燥热的青筋,他感到很舒服。沈流飞注视着谢岚山的这张脸,睫毛很长,在白皙面孔上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,即便闭着眼睛也似能看见他眼里的神气,花哨恣意,天生适合与人调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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