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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都说我遇到了鬼(27)+番外

司机淡淡扫我们一眼,用他一如既往平静的声音说:“改成步行了,说是夜跑更健康,总比被人一拳揍得魂飞魄散强。”

刘老师深吸一口气,良久后才能言语:“现在就剩你一个了,每天晚上要开车,真是不容易。”

司机大哥叹道:“彼此彼此,我也就是个车夫,你比我更不容易。”

“哎,万般皆是命。”刘老师摇摇头。

我听了半天,他们大概是在说开夜车的事情吧。司机大哥每天晚上开车,但送我们到学校后倒是可以睡一觉,刘老师和我却要一直深夜授课,刘老师年纪又比我大,他确实不易。

我们是很辛苦,但能够拯救像谭晓明一样的学生,我甘之如饴。

“今天有一个新学生,她不清楚学校的位置,我得先接她一下,稍微饶下路。”司机大哥解释道。

“咦?张校长还在收新学生?”刘老师一脸震惊,“她不是说,就这一届了吗?”

似乎有什么内幕,只有这一届学生,难道等他们毕业后,张校长就打算闭校吗?那我怎么办?会不会失业?

我状似不在意,实际上竖起耳朵听他们谈话。

“不算是新的,是才找回来的。”司机大哥说,“以前她离家出走,找不到回学校的路,最近张校长把她找到了,安排到学校上课。这些年一直在外面飘着,也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。”

“一直飘着可不好啊……”刘老师担忧地摇摇头,“没有人管着,只怕……”

我暗暗点头,学校大都是有精神障碍但并未严重到需要住院治疗的学生,学校的目的是引导这些学生重新走入正常人的生活。这位同学自己走失,精神本就不太好,又没有学校保护……

哎,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。

正想着呢,司机停了车,车门打开,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。

雨似乎变得更大了啊……

一个穿着雨衣挡着脸的人上车,她个子不高,身高大约155cm左右。她雨衣上沾满雨水,校车的地面立刻湿了一大块。

她上车后,四下看看,便径直走向我。

刘老师似乎很紧张,跑到我身前拦住这名学生:“段友莲,你还是坐我身边吧。”

她抬起头,雨衣的帽子掉下,露出一张苍白普通的脸:“这里为什么有生人?”

教育(四)

这时就不能靠刘老师帮我圆场了,我站起身对段友莲友好地伸出手,热情道:“段同学你好,我是新来的老师沈建国,请多指教。”

段友莲盯着我,一掌就将刘老师推开,这一下竟然让刘老师从车前滚到最后方,她力气到底有多大?一定是自己在外面漂泊吃了不少苦。

她没有伸出手,而是歪头凑近我,在我脖子附近闻了闻,重复一遍方才说过的话:“这里为什么有生人?”

司机大哥宛若看不见发生什么,目视前方专心开车。刘老师被摔在一边后,就一动不动躺在车上装死。

“学校缺老师,张校长在网站上发布了招聘信息,我是思想政治教育专业的研究生,投递简历后被张校长录取,成为贵校的老师。目前正式授课只有一节,如果你有需要,我可以私下为你补课,但今天考虑到是集体授课,还是要接着上节课的内容讲的,你要是听得有些困难,就做好笔记。”

段友莲看起来很难与人正常交流,但我还是要本着一位合格教师的精神与她进行正常对话,就算今天她听不懂,重复几次一定能慢慢懂得的。

“生人味……”她离我越来越近,用一种古怪的视线看我,眼珠几乎不会转动。

“我知道你肯定没有笔记本,巧了,今天我带了一个新的笔记本,就送给你做礼物吧。”我从书包中拿出一个一块钱的薄笔记本,用2元的碳素笔在封皮上写下段友莲三个字,连笔一起递到她手上。

她未必会写笔记,不过这是我一个贫寒的老师一点微薄的心意。

她没有接笔记,视线落在笔记本上,歪头盯着不放。

我一直抬着手,坚持让要她接着。我要让这位新同学看出我的诚意,让她能够敞开心胸接纳我。

大概是我的诚心感动了她,段友莲露出雨衣下面的手,不过她没有拿笔记本,而是将手对准我的脖子大叫起来。

我这才看清,妈呀,她的手指甲起码有十厘米长,就算涂了红色的指甲油,也能隐约看到指甲上黑乎乎的淤泥,太不讲卫生了,这是多少年没剪指甲了?

她竟将指甲抓向我的眼睛,攻击性也相当强。

我连忙抓住她的双手手腕,用全身的力量将段友莲压在旁边一个椅子上。她被我碰到就开始尖叫,像是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。

她是不是对男性的碰触有抵触感?方才就不同我握手,对身为男人的我表现出攻击性,一碰她就叫。

我尽可能安抚她:“你不要怕,我是好人,不会伤害你,最多……最多帮你剪一下指甲,这很不卫生的。”

我一边说,一边从腰间摘下钥匙链。我有将折叠小剪刀和指甲刀与钥匙挂在一起的习惯,需要一些简易工具的时候这么做会很方便。

段友莲十分瘦弱,手腕特别细,我一只手就能将她两个手腕并在一起抓住,另一只手拿起指甲刀,剪掉了她大拇指的指甲。

一截血红的指甲落地,司机猛踩刹车,整个车剧烈地晃动。段友莲趁这个机会挣扎着要逃,幸好我及时用脚勾住旁边的栏杆,否则就要飞到驾驶座上去了。

“师傅,怎么了?”百忙之中,我不忘问候一下司机大哥。

“没事,”司机大哥说道,“被你剪指甲吓到了。”

我理解她,我也被这么长的指甲吓到了呢。

刘老师因为刚才的刹车惯性滑到我身边,他捡起地上的指甲,一脸痛苦地看着段友莲。

“刘老师别还害怕,很快的。”我安抚他道。

我拿起指甲刀,手起刀落,“咔嚓”“咔嚓”飞快地将段友莲的指甲剪下去,不到五分钟,她的手指甲就变得干干净净了。

一开始段友莲还在叫,等我剪完一只手之后,她便不发声了。倒是刘老师,我剪一个他在我身后抽一口气,太不冷静了。

十个指甲剪完,段友莲彻底安静下来,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。我将笔记本放在她的膝盖上,柔声道:“你无需用锋利的指甲来保护自己,老师会保护你不被人伤害的。”

刘老师将剪断的指甲一个个捡起来,用颤抖的双手捧起它们递给段友莲:“留、留个纪念吧。”

段友莲没动,我就将指甲夹在笔记本中递给她。

这一次她终于收下了笔记本,将它抱在怀中,木呆呆地看着窗外连成串的雨滴。

“我叫沈建国,你可以叫我沈老师。”我热情地说道。

“沈……老……师?”段友莲重复道。

“对,没错。”我一脸欣喜地对刘老师疯狂暗示眨眼,学生已经慢慢正常了,赶快教人家说话啊!

刘老师坐在段友莲身边的位置上,宽慰道:“认命吧,既然回来上课了,就应该知道要有这个后果。”

“为……什……么?”段友莲问道。

刘老师不知为何竟是哭了出来,大概是太心疼段友莲了吧,他拭了拭泪说:“我怎么知道?”

我听不懂他们的话,应该和过往经历有关,这是我无法融入的世界。

好在在刘老师的劝导下,段友莲渐渐变得柔和起来,似乎没有那么凶了。

12点校车准时抵达师大门前,我一下车就见宁天策撑伞等在那里,穿着黄袍,他真帅啊,雨夜中的宁天策更增一分神秘的美感。

跑到宁天策的伞下,我有点不敢靠近他。方才与段友莲僵持间,被她的雨衣弄上不少水,现在挺狼狈的。

小宁望着我身上的水皱眉道:“哪儿来的水,你身上热气都快不够了,这么下去怎么见学生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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