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灯
护眼
字体:

无绝(133)

其实他还想说,都不耽误我今天再去给你取血呢。不过他怕云长流又难过,还是省了这句,心道大不了自己再躲着少主偷偷摸过去。

……就说阿苦这性子当真不寻常,要换在别的孩子身上——哪怕是个大人——遭了这种欺负,不说落下一生的心病,怎么也得五年过的杯弓蛇影。偏偏这小孩睡了一觉就当这事过去了,居然第二天就敢想着再一个人到药门里去。

反倒是云长流,一夜过后和了邪似的。阿苦推一推他,有些无奈地道:“你怎么又不肯说话了?昨天杀人的时候不是很厉害么?”

他又闷着声细细劝道:“对了,你是少主,不该帮我杀烛阴教众的,这样会遭人骂的知不知道?”

云长流仍是不语,眸隐隐有暗色翻涌。阿苦犯愁地叹了口气,有时候他是真搞不明白这位沉默寡言的小少主心里想的什么。

他只好试探着软下声调,“到底怎么了啊……小少主?你说句话好么?”

闻言云长流终于动了。他抬眼深深地望了阿苦一眼,随即下床,将那把短刀拔了出来,刀柄递到阿苦里。

入粗糙,阿苦握着那刀柄,不解地眨了眨眼道:“你怎么还留着这个?我才不要——”

话音未落,云长流的双再次覆上了他的。

毫无征兆,少主如昨日在取血室里那般骤然用力!

阿苦瞳孔猝然紧缩。

他坐在床沿儿上,脚没着地。这时候被云长流拽着双一拉,上身自然不受控制地往前倒,那闪着森然寒光的锐利刀锋直冲着云长流就刺进去了!!

……刀尖无声无息地直插入柔嫩的小腹。

立刻就有温热的血冒出来,将那本就染了大片暗红的衣袍再次浸上了新的艳色。

霎时间,阿苦神思被炸成一片空白。

他骇然颤抖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!?”

那短刀和刀下扩散开的血迹,让阿苦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他终于爆发出一句怒骂:“云长流!!你发什么疯病!?”

云长流脸色苍白,疼痛使他咬住了下唇,除此之外的神情却很平淡,只是蹙了眉尖显出一点茫然来,低低问:“……为何?”

“别动,别动,你千万别乱动……”阿苦四肢发软,他一下子从床沿滑下来坐在地上,惊恐地去碰那仍插在云长流小腹的刀柄,“别动……你让我看看……伤哪儿了……”

云长流略有些沮丧,长长的眼睫低垂下来,“我不明白。”

他双贴上刀柄。阿苦呼吸发紧,心里只道不好,刚下意识叫出半句,“别——”

……却已经晚了,云长流淡然将短刀哧地拔了出来,大量的血顿时汩汩涌出。

“少主!!你……!”

阿苦气急到说不出话,他急促地喘了两口气,拽过被子堵住云长流的伤口,强硬地扶人躺倒在床上。

天啊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
云长流怎么会变成这样!?他到底怎么了!?

云长流脸上的茫然之色却更甚,他竟毫不在意自己流血不止的伤口,迟疑地侧过头问阿苦道:

“你不是想杀了取你血的人么?”

“你不是恨么?”

“难道你……你不喜欢这样?”

可是,在取血室的时候,他明明是亲眼看见,亲耳听见的。

阿苦说要亲杀了他们,阿苦让他滚,阿苦不让他碰,连甩过来的目光都是含着恨意的。

那时他很痛苦很无措……幸好杀了那个舵主之后,阿苦就又肯好好看他,和他说话了。

可为什么,这回他冲罪魁祸首的自己挥刀,阿苦却好像并没有更开心?

小药人哪里知道少主这套诡异思路,他心如乱麻,张口就道:“你在胡说什么,我根本没……”

“你有!”云长流有些急恼地抓住阿苦的肩,反驳道,“你曾说你不怕被取血不怕做药人!可你明明不愿……你明明死也不愿!”

“你以前都是骗我,”少主抿了泛白的唇,黯然把头别过去,“……我才不信你。”

云长流情绪激动,小腹的血更加止不住地流,阿苦快被逼疯了:“少主!!不是这样!你、你先别动!”

真是要命……这小少主,面上安安静静不露悲喜的,脑子里却成天都在琢磨些什么乱八糟的东西?

莫非他……他在屋子外头冻了一夜,净想这些玩意儿去了!?

“……我不能给你杀。我死了,父亲会报复在你头上。”

云长流哪里还听得进去,少主努力地思索着语句,斯条慢理地解释道,“但如果你想泄愤,我——”

“胡说八道!云长流!你能不能冷静下来听我说话!?”

阿苦猛然抬头怒吼了一句,他只觉得底下的鲜血温度越加烫人,不知不觉已经急红了眼,颤声道,“你和那些人不一样!我为你取血是心甘情愿的!不是骗你,只有你……我只对你是心甘情愿的!”

云长流惘然不解,嗓音低弱地仍是问:“为何……”

“先别说话了!”阿苦又看了一眼云长流的伤口,焦急道,“不行……这样血止不住。我得先给你找药,你等我,千万别再乱动了听到没有!?”

“等……”见阿苦转身就要走,云长流无措地伸了伸,像是想要留人。

然而紧接着他脸色骤变,竟猛地推开被子,一捂着伤处,下了床就要往屋外走。

阿苦听得声响,转头一看差点没给气晕过去。

他冲过去拉住云长流,索性也不再跟他废话,并指运气就想先以点穴之术把人制住再说。

却没想到,他还没有动作,云长流就软软往下栽倒。阿苦大惊之下一把将人抱住,揽在怀里转过他的脸来,“少主?你怎么……”

却见小少主脸色惨白如纸,牙关紧咬,却仍然忍不住地泄出隐忍到极致的痛吟,渐渐地整个人都居然发起抖来!

阿苦嗓音一滞,怔怔将云长流抱在怀里。一个念头冰凉凉地窜上心头,顿时叫他魂飞天外——

逢春生毒发作了!?

怎偏偏赶在这么个时候!

下一刻阿苦便恍然惊觉:是了,上回他取药血只取了一半的量……再加上受了这么大的刺激,几次情绪大动,少主体内这剧毒哪里禁得住!

只在一瞬息间,阿苦竟奇异地冷静了下来,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。他将已痛得抖成一团的少主横放在旁,自己几步跨过去捡起那柄落在地上的短刀。

那刀锋上还沾了另一人的血,阿苦一执刀,以口咬起自己的袖子露出腕。

……这样倒也好,正好让少主瞧瞧,自己是真的情愿给他取血,也能叫这位小祖宗安心了别再胡思乱想。

阿苦心思一转,眸光已然柔和下来。他看准了血脉,毫不迟疑地就要割下。却冷不丁背后猛地一沉,握着刀的再也落不下去——

云长流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,竟忍着毒发之痛,从后头扑过来死死扳住了他的!

阿苦一时不慎,上的短刀已经被少主打掉在地。背后渐渐浸上湿意,明明温度是热的,却让他一颗心都在恐惧之下冰了个透。

那是——那是云长流的血啊!!

他的伤还在流血!

“少主……不,你放……”阿苦的声音惶然发抖,他连昨日被人强行取血都没真畏惧,此时却是真的觉出怕了,“云长流你放开我……你是不是疯了……你会死的,你真的会死的!!”

云长流双紧锢着他,忍着自全身上下的剧痛从喉挤出破碎的声音:“不要……不可以……我不准……”

可加剧的痛楚令他渐渐脱力。阿苦咬牙忍下胸口胀痛,狠一狠心用力挣开云长流,探又去捡刀。

少主低哼一声摔倒在地上。逢春生彻底爆发,一时之间,云长流只觉得有千万根针刺入全身经脉,他再也忍不住,蜷起身惨叫出声!

转眼间痛楚已折磨得他神智模糊,云长流的意识被风卷残云般吞没,眼睑沉重地就要合拢下来。

上一篇:小二,过来 下一篇:雪崩-[晋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