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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绝(196)

没想到,回来的时候却是兵荒马乱。

云长流用了一柱香的时间才理清前因后果。

他的好弟弟果然造出事儿了,赔了夫人又折兵,中了奸计直接把自己坑进了分舵的大牢里。

然而问题就出在……他的好护法,并没有立刻救人,而是悠哉悠哉地让云丹景在分舵大牢里趴了整整十三日。

小少爷身份尊荣,那分舵不能轻易叫他死了,连大刑都没敢动。可云丹景哪里吃过这种苦头?还是被折腾的死去活来。

后来还是他自己的影子阳钺来救他出去的,并且诚恳地告诉他:主人您安全了,因为这所分舵主已经被四方护法收拾了。

云丹景气疯了。因为他从阳钺口中得知,关无绝用来收拾这分舵的证据,正是自己千辛万苦调查出来大半的东西。

——自己受苦受难受辱,被压在大牢里无人营救不说,末了功劳还被窃走,给他人做了嫁衣裳!!这关无绝是打哪儿冒出来的!?

很快,等回城后关无绝在教主面前一复命,云丹景就知道这位是哪儿冒出来的了。

他窝火到眼里满是血丝,梗着脖子冲云长流就吼:“你……你是不是一早就计划好的!?利用我给你的四方护法揽功,啊!?”

对此,云长流面无表情,直接抄起案上的书卷就往云丹景头上砸了过去。

“好高骛远,不自量力,落得险境要别人来救命,还不知耻?”

“你那微末功劳,护法还看不上。”

“带下去,静室自行反省三日。”

第139章 野有蔓草(6)

教主挥挥手,烛火卫就把暴怒乱吼的云丹景给拖了下去。

关无绝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。

不过护法很自觉,等外人散了,他也不用教主开口,自个儿先掀下摆给教主跪下了。

然后就开始跟教主刺儿,说一句顶一句。

云长流淡淡望着他,清透的眸子带着一种并不刻意的力量,仿佛能一直看进眼前人的心底。

“……那属下说实话,您可别难过。”

关无绝终于轻叹一声,收敛了戏谑之色,只是唇角还挑着不屑的弧度,“丹景少爷往分舵走这一趟可不得了,起先还肯查查证据。后来给那分舵舵主、副舵主发觉了,轮番设宴来请他。您知道他们说什么?说自己对烛阴教之忠心日月可鉴,只是不满于您这位新教主年复一年地碌碌无为;还说希望奉云丹景为主,为烛阴教打一片大好江山……”

“慢着,”云长流忽然皱起眉,心情一言难尽,“你……咳,跟踪丹景?”

日子久了,他都快忘了这人是做过阴鬼的了。若光论潜身隐匿的本领,连云长流也自认比不上关无绝。

不过……您堂堂四方护法,居然亲自跑去跟踪别人,这说出来也实在太不光彩了些罢??

“这个不重要,教主,”关无绝清了清嗓子,“这分舵主说的话,若是放在您刚继位那两年还可能有两三分真,可是如今……呵。”

他并未明说什么,只是一声嘲讽的冷笑已经将其态度表明得一干二净,“少爷还信以为真,是没脑子;没脑子也就罢了,居然还一口答应下来,是没良心。”

“他答应了什么?”云长流面色不改,“你起来说话。”

关无绝便站起来,往前走了几步到云长流身侧垂首,“云丹景收了分舵主的礼,答应在您面前为他们美言。教主,您家小少爷也不是小孩子了,岂能不知道这时候受这种礼,就是接受效忠的意思?”

“当然了,这话您要拿去问丹景少爷,他铁定说是缓兵之计,可息风城还怕它个分舵么?您想对叛徒动手,也就一道大令的事儿,还用得着缓?”

“多好啊,明里是丹景少爷兵不血刃稳住了分舵局势,暗里是为自己拉拢一波私人兵力,可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。他把好处都占了,拿您当冤大头呢。”

云长流阖眼叹息一声,抚额沉声问:“……那分舵主可有透露谋反之意?”

关无绝道:“这个没有。”

云长流又问:“那丹景可有欲拉拢分舵以对本座不利?”

关无绝道:“也没有。”

云长流沉默不语,无奈地看他一眼。

“……”关无绝顿觉心虚,目光躲闪一下,弱弱道,“教主,要么……属下还是跪着的好。”

云长流低头很浅地勾了勾唇角,似乎是笑了一下。

关无绝瞧着教主没生他气,又开始继续:“教主,您别不当回事儿。还记得当年云丹景是如何瞒着您把阳钺契成影子的么?云丹景分明就是一直想分您的权,狼子野心昭然若揭——”

云长流神色骤沉,“住口!”

关无绝垂下头,还是屈膝跪下了,“属下失言。”

云长流眉间覆上阴色,明显并不想多谈论这个话题,“本座知晓你是为本座好,只是……以后不必再提了。”

关无绝仰起头道:“您这是在饲狼。”

云长流平静道:“哪怕真是狼,本座亦饲得起。”

“您自负了,教主。”关无绝声音骤然冷了,眼底隐隐压抑着怒火,他很罕见地如此直接驳他教主的话,“没错,如今烛阴教局势已稳,以云丹景之力撼动不得您分毫。只是世事难测,天知道哪年哪月会有个什么万一,倘若被奸人钻了空子——”

护法顿了顿,抬起头郑重道:“属下斗胆,请教主遣鬼门幽冥监视。”

云长流倏然站起来,转过眼怒视他道: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!?”

“是,属下挑拨教主兄弟和睦,罪该万死。”

关无绝十分镇静,定定看着云长流,“无绝是个外人,本无资格同您开这个口。只是……此事关教主安危,属下宁可去刑堂走一遭,这句话也是要说的。”

幽冥部,乃是阴鬼之中一个特殊的分支,虽身在鬼门,却并不听鬼门调遣,只听教主之令。其职责主息风城内的监察与暗探,对象则是被教主怀疑有异心的奸恶之徒。

阴鬼本就是最强精锐,而幽冥阴鬼不仅精于隐藏,还注重心计智力观察力胜于武力,其侦查能力是能甩信堂一大截的。

“不可能。”云长流摇了摇头。云丹景的确有错,无论是为下属还是为兄弟。可这还不至于真把他当成叛徒来怀疑,不过是些许被父亲压抑过久了的私欲冒尖罢了。人之常情,他并非无法容忍。

关无绝却不那么想,冷冷道:“您莫非是怕真的给幽冥部查出什么来,到时候想赦小少爷也下不了台?您今日不答应,无绝就不起来。”

“怎么,你还跟本座威胁上了!?”

云长流也冷了脸,被护法这么个态度惹得一阵冒火,下意识抬手,就想抄起个什么砸过去。

可惜案上刚刚摆着的那卷书已经被他砸过云丹景了,如今落在地上;砚台这东西太硬,一砸人就得磕出血来,他……又舍不得!

教主轻吸了口气,抬袖一指地上的书卷,“捡上来。”

关无绝默默起身,把书捡上来递到云长流手边。

云长流面无表情地接过来,看都没看,手一甩又往护法身上扔过去。

啪地一声,关无绝被不轻不重地砸了下,愣了愣就哭笑不得,眼里渐渐浸过些柔和的暖色,教主这种时不时就来一下的小脾气叫他真是没办法。

关无绝只好又弯腰给捡了起来放在案上,自己也再次跪下,摆出一副您开心就继续来的架势。

这回总算云教主开恩,没有继续往他身上砸书。可云长流也没多看他,一声不吭地沉着俊脸走出去了。

于是,这回终于只留关无绝在养心殿里。

红袍护法无可奈何,狠话都放出去了,他也不敢擅自起身,只好继续跪着。

他跪着跪着就开始走神,想云丹景,又想到很多年很多年前的那个风雪交加的寒冷冬夜。浑身湿透的云丹景提着灯敲开他那间木屋的门,哭红了眼问他哥哥有没有来过这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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