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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绝(27)

“……”关无绝沉默良久,终于动作僵硬地把酒碗放下,面上露出极其难以言喻的,仿佛是生无可恋般的神色望向云长流,低声道,“教……您怎么来了!?”

“出门在外,你便唤我一声公子吧。”

云长流十分平静,他往桌上看了一眼,若无其事地捻起一块核桃酥放进口中细细咀嚼品味。

“公子!先别吃……”关无绝急切地一把握住云长流的手腕,“您先告诉我,您这是要往哪里去?”

其实他自看见云长流这一身利落的装束和腰间的逐龙鞭就知道要糟,教主平日里不配兵器,这回却把老教主亲传的逐龙鞭都带上了身……这大概就不是开玩笑的事了。

“自然是你去哪里,我便跟你去哪里。”云长流拍了拍,示意关无绝放手,“怎么,莫非世上有什么地方,只有你去得,我去不得?”

“可是您的逢——咳,您的病情……”

“我的病,发作间隔并无那么短。”

云长流斯条慢理地把那核桃酥吃了,又颇为优雅地挑了块颜色青翠可人的绿豆糕,一口咬下去,“至少……护你这一趟不成问题。”

关无绝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,“您这什么话,属下怎么就还要公子来保护了!?”

他长叹一声,劝道,“您听我的,还是回去吧……”

云长流道:“不回。”

关无绝:“……”

这怎么直接开始耍赖了?

云长流又道:“你不需要我保护,那我便看着你不惹事。你这一趟去做什么我已知晓,若是敢闹出什么乱子,我决不能饶了你。”

说完这句话的时候,教主手头那块绿豆糕也被他吃掉了。

“是是是……”关无绝认命地从盘子里挑了个卖相很可爱的枣丝卷递过去,“公子,您是不是今晨还没用早膳……”

云长流伸手接过来,点头道:“嗯。”

关无绝转头叫了一声:“杜四儿!再来一盘点心,沏一壶热茶!”

杜老板早就悄悄关注着这边呢,一见有吩咐立刻应道:“哎好咧!马上就来!”

“所以您……”关无绝又转过来,无可奈何地压低了声音问,“就这么一个人出来了?温枫呢?”

问完这一句,他又举碗喝了一小口酒。心里暗自感慨道,幸好教主从来不饮酒的,要不然自己这得是吃的喝的都让出来了……

“没叫他跟着。带了二十只阴鬼,都隐在后面。”云长流看了护法一眼,指了指盘子……虽然里面已经没剩下几块点心了,“怎么不吃?”

听了带着阴鬼关无绝才定了定心,二十只阴鬼齐出,只要不是碰到那种极凶险的埋伏,应该没有应付不了的局面。

——他只顾放心,却还没意识到,教主弄这么大阵仗其实是为了护送自己。

关无绝嘴上含糊地应了几句,心里愁着可把教主这尊大佛怎么办好,从盘中剩下的点心里头随手捡了半块,也没心思看是什么花样就往口里递,只觉得连本应甜美的点心似乎也变得苦涩起来……

云长流:“……那是莲子糕,苦的。”

关无绝:“……”

教主低头一瞧,恰好自己手上的枣丝卷最上头的那颗蜜枣还没吃,就轻轻掰下来递过去,“嗯?”

“公子我不……”

关无绝刚想谢恩婉拒,云长流猝不及防地手撑着桌上身往前一倾——直接把蜜枣塞进了他嘴里。

——关无绝瞬间如遭雷殛,他全身都动不了了,脑海中一片空白。

他怔怔地叼着那颗蜜枣儿,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地叫嚣:教主这是干什么?怎么了!?

不是说好不再这样亲近了吗?不是说好以后只做主从吗?不是说好有云丹景那层血恨隔着从此以后都不能好了吗——

好吧冷静想想似乎从来未曾有过什么“说好”,但是教主明明一直是这般表现的!

云长流慢慢收回手,敛下眼睫盯着自己刚刚捏过蜜枣的手指,一阵酥麻之意自指尖涌上心头。

……不知道方才一瞬之间,是否触到了那人的唇舌。

这时候杜四儿终于将新要的点心和热茶端上来了。关无绝仿佛得了救一样,急忙站起来给教主沏茶。

云长流看着他有些慌张地倒茶,忍不住低头悄悄含了一下自己的食指,蜜枣的淡淡甜意顿时在口中扩散开来。

云长流的胸口就莫名地冒出些毫无道理的难过来,心说:虽说一年前出了那样的事……可如今本座这就要死了,你连吃我一颗枣儿都不愿赏个好脸么?

于是教主便下定决心:

这就是最后了。

刚刚那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的放纵了。

……

……真的是最后了!

作者有话要说:自逢春生毒发之后,教主开启[反正本座快死了]模式√

于是继强行喂药之后开始强行喂枣……

第25章 车邻(2)

之后,四方护法苦口婆心地劝了许久。然而不知为何,云长流的态度坚定的可怕——要么一起走,要么一起回,除此之外想都别想。

最终的最终,关无绝还是没能把教主赶回去。

既然赶不回去,那也只能带着了……

好在云长流有一句话说的没错,逢春生复发的时间间隔不会那么短,而毒素潜伏之时于人体并无影响,只走这么一趟应该不至于真的犯起来。

“话说回来,公子您……”

酒肆之外阳光明媚,关无绝倚着流火,望向云长流摆出一个“十分忧虑”的笑容,“……您还会骑马么?”

云长流:“……”

其实关无绝这句话真不是单纯的逗教主。毕竟……云长流真的已经很久很久不外出了,更少有纵马驰骋的机会。飞雪现在还没肥成个球,那真的得亏着烛阴教的人天天的牵它出去溜弯儿……

云长流不言语,凉凉地剜了他一眼,动作潇洒地翻身上马,居高临下道,“怎么,比一比骑术?”

“不敢不敢……”关无绝急忙连连摆手。不过他也知道教主不过随口玩笑,当即跨上了流火,徐徐驱马前行。

两人就此离了缘来酒肆,沿着那条土路继续向着南方走下去。

然而只走了大半个时辰的路程,他们便发现——其实讨论骑术如何,实在是没有必要。

因为……

他们走的实在是太慢了,马儿根本跑不起来!

其实说起来好笑的很。这两个人,原本无论哪个单独出行,都不会走的这么慢。可他们偏偏凑在了一起——

于是关无绝挂着教主的逢春生毒,云长流又惦着护法的鞭刑旧伤,都怕把对方累出个什么毛病来。

于是两人便越走越慢,越走越慢,越走越慢……

最后已经到了,看见路边有个什么馆子铺子有座儿能歇脚的地方,就要进去逛一逛的地步。吃吃喝喝闲谈几句,再慢悠悠地上路。看上什么新鲜的小玩意儿,说不得还要买下来揣进包袱里……

这哪里还有半点办事来的样子,简直就像是两个人携手出来游玩的!

转眼间日头已经从偏东转向了偏西,这季节天黑的早,周围已经挂了层很薄的暗纱。赤红的太阳还没完全落山,月亮已经在天边显了那皎白的身姿。

这条路并不怎么平整,但还算宽广,飞雪与流火并排不紧不慢地走着。

关无绝一手松垮垮地兜着缰绳,另一只手里揣着一小袋路边买的芝麻糖。他想想这一天下来的路程,自己也觉得荒唐,冲云长流道:“……不过公子,您这么跟着属下,到底是来做什么的?”

他说着自己含了块糖,又远远儿的给云长流抛过去一块,微笑道,“您若只是想吃糖,无绝给您带回教里去不就是了……”

一般来说,两匹马走在路上,马背上的人自然颠簸不止。不过这两人都是武功练到江湖上首屈一指的境界的,他们这么抛着糖吃,完全不用担心准头不足把糖掉在地上的问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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