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灯
护眼
字体:

无绝(42)

“只要是你,本座便不放心。”

“……”这是嫌弃他太能惹事么?

关无绝自认为他也算是能说会道,偏偏总会被素来不善言辞的教主用一两句话堵的哑口无言。

护法苦笑起来,只能耐心劝道:“教主把信毁了不让看,无绝也能猜的出,定是生了些很糟的事……如今教里正该是需要您的时候。再者,您这回在外耽搁得有些久了,逢春生毒是个大隐患。无论怎么说,您也的确不能再留了。”

云长流沉重地叹了一声,揉了揉眉心,“本座明白……”

其实关无绝说的话都很在理,他理智上并不是不清楚。按信说的情况,他是不得不回去一趟。而关无绝在这边,说不定反而比跟他回教还要更安全些。

退一万步说,真遇上险境还有阴鬼呢。

偏偏越是看着稳妥,心里越觉得悬。

“无绝保证绝不犯险,也不会在万慈山庄惹事。教主若信不过,把属下的剑带走都可以。”

关无绝说着,真的转就把他的双剑递到云长流上,一副极乖顺的样子,“再过两天,无绝也该回去了。教主放心。”

云长流摇头,抬将剑推开,“不必如此。”迟疑了一瞬,到底还是循了本心切切嘱咐,“既如此,本座走后,你要万事当心,不可大意……一切以自身为重。”

关无绝应下,云长流却仍是觉得不放心,忍不住上前握了他腕,低声添了一句:“你也说了逢春生禁不得吓,莫要再叫本座短命了,知道?”

关无绝想笑,却难受得没能笑出来。

“教主……”

红袍护法忽然屈膝,跪在云长流面前。

他虔诚地低垂着头,捧起云长流的,贴在自己额上,起誓般低语,“来日方长,教主定会长命百岁……”

云长流忙去扶他,双扶上那瘦削的肩膀时却一顿。

教主忽然想到,等回了教之后,他和无绝或许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

一年前的那个晚上太过惨烈,他们互相不闻不问了整整一年。这回关无绝擅自归教,他们间本就夹了个云婵娟,如今又多添了个阿苦。于是一个故作冷淡,一个刻意疏远,本以为就能这么熬到结束了……

只可惜逢春生毒发作之后,这两个人心软起来也是一个比一个快。当死亡的刀影悬在头顶,最痛彻心扉的伤害也可以暂且剥离,露出那点恨不得藏着掖着一辈子的真心。

飞蛾扑火,是为着寻求最后一点暖,勉强作为带去阴间的慰藉。

然而这放纵的时日,数着数着也将尽了。

归教之后,他们之间那些被刻意忽视的隔阂……总还是会回来的。

云长流把他的护法搀起来,却没放。

清湛的长眸,倏然转过温软的流光。

总觉得还没贪够。

就这样回去略有不甘。

云长流抬碰了碰关无绝的唇角。

他没头没尾地呢喃道:“就一次。”

关无绝却听懂了。

他抬头望着云长流俊逸疏朗如谪仙般的眉眼,目光是极柔和的灼热,像雨夜檐下一盏摇曳不灭的小烛光。

他含着浅笑,眉眼弯弯地轻声道:“您想几次都行,真的。”

云长流吸了口气,他的双渐渐滑落,从护法的臂肘向下,环过细瘦紧致的腰肢,缓慢而有力地将人搂进怀里。

许是在药门染久了,他的护法身上有种又淡又苦的药香,是云长流在别处从未闻过的,却无端地很令人心安。

云长流将下颔支在关无绝的肩上,脸颊蹭上垂落的发丝,有些难耐的痒。

不像是痒在颊上,却像是触动在心尖。

他收紧臂抱的更紧,直至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,仿佛连两颗鲜活跳动的心脏也连在了一块儿。

关无绝也抬,轻轻环住了云长流的背。

他微微侧过头,在教主的脸边蹭了一下。

他们的身体都有些发烫。

他们的心都跳的很快。

交错的呼吸也有些乱。

几息的静谧之间,仿佛已经轮转过几世的命途。

胜过海枯石烂,胜过沧海桑田。

他们仿佛是在碧落与黄泉的交界相拥。令人痛至撕心裂肺,却又如此令人心悦满足,满得要盛不住,都快溢出来了。

“……好了。”

终于,云长流狠狠地闭一闭眼,松后退一步,放开了眼前的人。

他立刻负转过身去,不敢再多看关无绝一眼。

这是真的最后一次了。

大约再也没会放肆了。

不料下一刻。

教主就被护法扯住了雪白的衣袖。

关无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教主。

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。

“——教主。”

“所以您说的就一次,就是抱一下?”

云长流:“……”

四方护法几乎是崩溃地晃了晃云长流的袖子,“您……都到了这时候了,最后就只想抱一下?就够了?”

云长流:“……”

关无绝强作镇定,“教主,无绝这里还有点酒,要不您来一点儿壮壮胆……”

云教主俊美的脸都僵住了,仔细看耳尖甚至有些发红,硬梆梆地恼道:“你……胡闹!怎么不自己壮!”

“我……”四方护法一愣,那只拽着教主衣袖的一松,瞬时就没了气焰。

他眨了眨眼,掩唇咳了一声假作正经,“无绝……哪儿敢做以下犯上的事!”

云长流冷冷地望着护法。

关无绝无辜地回望教主。

——行吧,到头来这俩是谁都没胆子,谁都不敢先越界。

“……算了算了。”

最后还是关无绝先无可奈何地笑起来,“教主这就准备走么?无绝送您啊……”

……

等云长流收拾完毕,又辞过端木南庭时已经是午了。

教主白衣白马,站在万慈山庄的门口,回身对关无绝道:“不必远送了。”

他的身后站着十只阴鬼。这个数量还是教主同护法两人讨价还价磨了大半天才定下来的。

都怕对方出点什么差池,都想给对方多留点人,最后还是一半一半地分了。

云长流说不必远送,但关无绝还是坚持又往外送了两里的路程。

两人这一路絮絮叨叨,互相都是一万个不放心,你叮咛一句我再唠叨一句,内容都是大差不离的话。最后或许连他们自己也觉得实在太别扭,又各自住了嘴。

安安静静走了一阵,云长流又把护法往回赶。关无绝拗不过教主,只得拍了拍飞雪的头,最后嘱咐了马儿一句:“记得护好你家主人。”

然后目送着云长流飞身上马,如雪的身姿渐渐地远去了。

关无绝一直守在原地凝望。直到教主的背影消失许久,他才摇摇头,慢慢转身往万慈山庄的方向走回去。

然而山庄的大门还没有看到,关无绝就遇见了一个在等他的人。

那应该算是个青年,但明显比关无绝年长些岁数。五官倒是生的很俊,神情却腼腆得给人一种憨厚的印象。

那一身深青色的绣竹袍子,没让他穿出半点儿雅气息,倒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。若是换身破烂布衣再晒黑一点儿,就活像是个乡下耕地的农民小哥儿。

“关护法!”

那青年一见到关无绝,立刻露出欣喜激动的神色,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去,二话不说就长长地做了个揖。

“久仰大名,如雷贯耳。”

做完揖,青年又抬起头来,咧着嘴露出个热情灿烂的笑容,“嘿嘿……今日居然见到真人了,真是生有幸,生有幸!”

关无绝有点发蒙,他压根不知道眼前这位冲他双眼放光的年轻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。

看那青年凑的越来越近,四方护法有些警惕地后退了一步。但是还没等他开口询问,这位青年就立刻自报了家门。

“在下端木登,家父端木南庭。”

只见青年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:

上一篇:小二,过来 下一篇:雪崩-[晋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