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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绝(49)

神驹汗流浃背,口鼻吃力地喷吐着热气。它的身上多了几道伤口,虽然速度依然如风如电,却明显已经渐渐开始力不从心。

关无绝气若游丝地伏在流火背上,紧紧闭着双眼,脸色白的吓人。心口的起伏几近无有,看着竟似已经昏过去了。

从昨日下午到次日破晓,他的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。

流火跃上一处陡峭的险路,一侧是盘虬的老树,另一侧却是危险的断崖。

就在这时,后方再一次出现了那一群阴魂不散的黑影。

距离烛阴教已经很近,这些刺客却依然穷追不舍!

拿弩的刺客们,再次架上了箭。

他们的眼神是一般无二的冰冷,将目标齐齐对准了前方的马儿。

瞬息间,又是一轮万箭齐发!

冰冷的箭矢在黎明划破锐利的响声,如一场盛大而可怖的暴雨,袭向不远处那虚弱濒死地伏在马背上,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哪怕仅挣动一下的人。

千钧一发,必死之局。

然而就在下一刻,关无绝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。

——他还不可以死在这里!

仿佛是在什么执念的支撑之下,披星戴月再次出鞘,四方护法转腰回身,双剑向正反两面斜挥,硬是以大开大阖的招式挡下了大部分的箭袭。

然而,终究已是人疲马倦,力不能继。

嗖!

一支冷箭划过流火的后腿,溅起一线刺眼鲜血,在山路上疾驰的红鬃马顿时侧仰摔倒!

关无绝被掀翻出去。幸而他反应的快,一撑就势在地上一滚便半跪起来,抬头却见失蹄的爱马哀鸣一声,同碎石一起滑下了山崖!

关无绝霎时心如刀绞,猛地吐出一口血,“火儿!!”

刺客们一拥而上,好几把利刃接连往护法头上劈来。关无绝被逼到了悬崖边上,他将双剑交叉往上一架,顿时好几股劲道接连撞上刃锋,狂暴的内力一冲脏腑,唇畔又涌出一股鲜血。

崖下传来马儿焦急高亢的鸣声。

关无绝侧眼一看,松了口气。

不幸的万幸是崖坡不高,流火又非凡驹,跌滑下去后很快抖动着身上泥土,拖着受伤的后腿站了起来。

然而山崖虽然不高却颇为陡峭,又积了些碎冰,受伤的马儿无法跃上,只能望着处境愈加危险的主人嘶鸣不止。

关无绝定一定神,拼尽全力将双剑一震。

披星戴月发出一声清亮的铮鸣,那些刺客们架在双剑上的武器顿时力道被迫一松!

四方护法看准时,仗剑直直向前一刺,叮叮几声兵刃相击声过后。他已然从一个奇诡的角度,自几人的合围之穿了出去。

然而这样一来,崖下的流火却暴露在了刺客们的视线之内。如果他们此时再放暗器,没有关无绝的格挡,流火只会被穿成刺猬。

“火儿……快走!”

关无绝不忍看爱马送死,扬折了一根树枝,猛地振臂掷出,啪的一声打在流火身前。

马儿顿时受惊,不安地鸣叫了几声,终于扬蹄自崖下小路而去。

见关无绝失了坐骑,刺客们对视一眼,不再费心理会流火,转而纷纷亮出了利刃。

很快,近百名黑衣刺客已经聚齐在这崎岖不平的山路间,成一个更大,更严密的包围圈。

关无绝无力地扯了扯唇角,艰难地抬眼望向息风城的方向。

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。

息风城的轮廓……还看不见。

教主……

关无绝知道这里距离息风城已经很近了,如果马匹未失,只需不到半盏茶的功夫,就能进入烛火卫视察的范围之内。

然而就是这么一小段路程,如今却显得那样地漫长,连多迈近一步都是万难。

优秀的刺客绝不会轻易给目标以喘息之。对面阵势一经摆好,便合力围攻而上。

耳畔劲风呼啸,杀气四溢。

关无绝狠力一咬舌尖,再次举剑相迎。

他陷在近百人的包围之,陷在一点希望都看不见的绝境里,剑法依旧凛冽夺目。

又是血色四溅。

又是剑刃刺穿身体的撕裂声。

关无绝的五感已经在钝化,只能凭着直觉挥剑。他不停地吐血,浑身冷的哆嗦,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刚才是昏过去了,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已经死了。

但他非但没有昏迷、没有死亡,还在一步一步地向着息风城的方向走过去。

可惜,也就到这里了。

一声令人心惊的闷响,披星终于脱坠地。大约两个呼吸过后,戴月剑也被敌人挑上了半空。

数十把兵刃,向着兵器脱的四方护法刺来。

然而就在此刻,电光石火之间。

只见一线银白之光,如一条狂啸巨龙,以擎天撼地、劈山裂石之势猛然扫来。

沿途过处,疯狂肆虐的劲气竟将山崖上千百年未曾磨损的硬石震开狰狞的裂缝,咔嚓咔嚓向四面蔓延成蛛网一般!

噼啪!!

没人能看清那一线如银龙般的光究竟是什么。只看到围在关无绝身周的黑衣刺客,骤然被那股暴戾的劲气打飞出几丈之远,鲜血喷射不止!

有的脊椎骨直接被折断,落地之前就没了气儿;更有的脑壳被打碎,脑浆血浆爆飞四溅。

倏然间,一袭白袍逆风狂舞,其上繁复的赤金烛龙纹,在黎明的白光下熠熠生辉。

云长流以卓绝的轻功自高崖之上翩然而落,执银白生辉的逐龙鞭,落在关无绝身前。

第42章 葛藟(5)

关无绝一阵晕眩。

他勉力张了张眼,往云长流的方向踉跄了一步,便再也站立不住,全身像断了线的人偶一样虚软地斜着歪倒下去。

“无绝……!?”

云长流惊慌失措地回头,一伸将脱力的护法拦腰托入自己怀里。

关无绝面色惨白如纸,紧闭着眼,头颈脱力地后仰,靠在他臂弯里一动不动。

暗红的痕迹,一点点在原本不染纤尘的华袍上晕开。

云长流全身的血刷的一下凉透了,向来清冷的声音顿时失了往常的镇静,颤抖的不像样:“无绝……醒醒,你醒一醒……”

“听话,你睁眼……”

他拥紧了怀里那具冰冷的身子,只觉得上尽是血的湿濡,声音陡然拔高,“不要吓我……无绝!”

“咳……”

关无绝眼睫轻颤,几乎是用尽了全数的毅力,才在一片混沌黑暗挣出几丝醒明来。

——其实这时候,如果来救人的是教里除云长流外的任何一位,四方护法都能毫不客气地放任自己昏迷过去人事不省。

可偏偏在他倒下之前,映入眼帘的却是象征着教主身份的龙纹白袍……

这问题就大了,若是别人脱口而出“不要吓我”,那单是一句激动之语,可独独他家教主那可不是开玩笑……云长流是真的禁不住这种刺激!

所以关无绝只能断断续续地困难呼吸着,逼迫自己一点点撑起沉重的眼睑,“……教主……”

然而,在他模糊的视线出现的,却是无数把利刃的冷光,杀气腾腾地亮起在云长流身后。

那群来路不明的黑衣刺客们方才被云长流一鞭之威所慑,攻势不由得滞顿。然如今看清云长流乃只身一人前来,怀又护着个重伤之人,再无半点踌躇,齐齐上前!

云长流神色间骤然闪过一瞬的冰冷杀,他左将护法极小心地搂进怀里,换了个更稳当又能叫人舒适些的姿势抱好了;右却将长鞭一振,逐龙鞭带起裂风之声,悍然迎上。

关无绝伏在教主肩头,只听见耳畔兵刃相交,劲气纵横。

云长流抱着他在近百人的合围腾挪,无人能沾其身。每一落鞭,都能传来皮开肉绽、骨骼碎裂的闷响。

噼啪!!噼啪!!

鞭响如催命的锣声。

转眼之间,云长流的清俊的面庞已经溅上了敌人的鲜血,犹如杀神一般。四周岩石崩裂,老树摧折,无数断肢残骸沉在血泊之,赫然如森罗地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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