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医食无忧[穿越](342)

作者: 青猫团 阅读记录

季鸿长臂一展,门神似的拦住了他的去路,余锦年连人带桶一头撞进他的胸膛,哎哟一声,脚下倒退两步,抬起头来朝拦路美人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。

“何物?”季鸿道,“我瞧瞧。”

“没、没什么,小玩意罢了,一只旧木桶有什么可看的。”余锦年目光闪烁,此路不通,另换一路,扭头往姜秉仁的房间跑去。然而果不其然,还没逃得几步,就被段明等人堵在了门前。

“只是看看。”季鸿走过来,面上依旧是对他独有的温润。

余锦年抱着桶,不舍得给他,可是人家都堵到脸上了,于是半信半疑地道:“只是看看?”

季鸿点了点头。

余锦年委屈巴巴地把小木桶交了出去,见季鸿拿过去后暴殄天物地要撬开封口,激动得跳起来道:“别别别!别打开哇,打开醒透了就要酸了!喝之前开才好呢!”

“……”季鸿一下子就明白这里头是什么东西了,顿时气得脸上一冷,“我看你是要酒不要命了,前几日疼得吃不下饭,这才将好一星半点,就又要作孽。”

“我没想喝,我就是看看,再说了这是葡萄酒,不烈,养胃的……”余锦年辩解到半截,似乎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出去连鬼都不会信半个字。对他信安酒鬼余锦年来说,什么酒到了他手里能活上个三天,那都是佛祖保佑,苍天垂帘。段明频频地朝他甩眼色,示意他坦白从宽,抗拒从严,老实交代。

余锦年与段明互扎了几个飞眼,尔后支支吾吾半天,没声儿了,他斜着眼睛偷偷瞄了季鸿几下,见他眸垂目冷,登时规规矩矩站好了,两手束在身前,老实道:“好了,我知道错了。”

院中一棵老槐树,翠绿翠绿的叶,带着圆圆的一点尖,随着风扑簌簌地响,叶间簇簇米白小花散了架来,飘摇着落在男人的肩头。那朵花像是凝在了他肩上,落了霜般纹丝不动,季鸿看了眼余锦年,抬手将槐花拂去,酒也还到他手中,道了句:“随便罢。”

余锦年看他竟然就这样走了,连句多余的责备都没有,一时间也愣在了树下。段明既不敢随季鸿而去,又不敢丢下余锦年一个人,只好瑟瑟地退到一旁,左右不是。

槐香落了满袖,余锦年才回过神来,把酒往段明怀里一塞,追了过去。

连叫数声“阿鸿”,季鸿都无动于衷,好似已入了无我之境。余锦年推门进去,他也没个反应,只沉默着翻阅案上的公文,仿佛眼里已经没有余锦年这么个人了。他老鼠似的探头探脑,殷勤地帮他研磨、推纸,只差没上去捏肩捶背、嘘寒问暖了,可惜季美人八风不动,是死水翻不起一点波澜。

季鸿是真的生气了。

余锦年想了想,起身要走,忽觉胃里泛起一丝隐痛,于是蹲在了案旁。季鸿笔下一顿,迟疑了片刻,手都伸出了一半,却见他转瞬又没心没肺地站起来往外跑,那一丝迟疑很快也消失不见,季鸿手指攥了攥,垂下眼,无言,只当眼不见为净。

余锦年踱出去,吆喝上还在院中杵着装木头的段明,让他上树薅了一秃噜开盛的槐花。这槐树生叶时吃尖儿,努苞时尝蕾,全盛时品花,入了夏秋,全叶全花皆可入菜,就算是萎了,还能晒一晒入药。段明爬上爬下摘了一筐开得正好的花,又任劳任怨地帮他洗干净。

炉上烹了热水,余锦年将洗净的槐花放进茶炉,煮出香味,又在茶汤之中捻了些微一点白檀末,檀香清爽行气,白槐清热入肝,烹来茶汤雅香扑鼻。余锦年低下头嗅了嗅,却隐约闻到一股肉汤的滋味,他吃了好几天的米粥,肚里缺油少脂,最是受不得这些荤腥东西了,遂循着味儿摸了过去,瞧见厨娘守着一炉瓦罐,手里捏着几个馄饨。

“炖的是什么呀?”他问。

厨娘摇了摇蒲扇,顶着红彤彤的脸蛋笑道:“莲藕排骨汤。东家嘱咐的,说是您爱吃呢!不过这白藕和排骨都不容易炖烂,这不,东家又叫包几个好克化的馄饨,到时用排骨汤一浸,那是既能尝到汤里的鲜,也能吃到馄饨的香!”

余锦年想及那天他嚷嚷着要吃排骨汤的事来,怔怔地哦了一声,转回到自己的茶炉前,手里捏着张槐叶。段明将那桶惹事的葡萄酒存在了柜中,踱过来小声道:“小公子,别怪世子生气,实在是那天你病倒的时候太吓人了,世子守了你一晚上,我们叫都叫不动。如今天下大疫,你又病倒,他是怕了……”

“……”余锦年撇了撇嘴,把才要提起来的茶汤放了回去,又拖出剩余的半碗面粉来,用茶汤和了面团,刻出花形和心形,放在锅中煮沸了。又叫厨娘舀了一勺排骨汤,浇在槐花面片儿上头,原本要烹的是槐花清茶,这么一捣鼓,径直做成了一道槐花汤饼。

他再端着去骚扰季鸿,老老实实地等季鸿批完最后三道文疏,才趴到案边,小心地去拨弄他的手指。段明又尾巴似的跟进来,面不改色地夸大道:“小公子给您做这道汤,手指险些烫着。世子您尝尝?”

“多嘴。”季鸿道,“退下。”

段明讪讪地退出去,站到廊下仰头看天,深觉自己已从随身护命段侍卫升任成了操心操肺段公公。

好半天,季鸿才置下笔,余锦年见状赶紧把碗递上去,那献殷勤的模样好似屁股后头生了尾巴,正讨好地朝季鸿哗啦啦地摇。季鸿也不看他,端起碗来吃了几口,朵朵面花儿滑入口中,有着槐花的清甜和白檀的醇洌,淡淡的正符合他的口味。

一勺舀到底,竟舀起片骨头来,骨头上依稀刻了三个字,道是“我错了”。

季鸿见此,脸色一沉,将碗放回桌上,起身便走。

余锦年心头一跳,心道这家伙这回怎的这么不好哄,自己也没做什么,不过是想偷偷藏一坛酒罢了,他就生这般大的气,可是脑子里却想不出什么好辙来,更怕季鸿一气之下将他扔出门外,于是一个激灵扑了上去,屁股拍在他的膝头,抱着不撒手。

季鸿寒着嗓音道:“下去。”

余锦年:“我不。我下去你就要把我关外头了!”

季鸿:“下不下去?”

余锦年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,拨浪鼓似的摇头:“不下!”

“行。”季鸿点点头,抬手抓住了他扣在自己肩头的手腕,狭长的眸子狠狠一眯,“这可是你自找的,过会儿胃疼起来,可不要怪我。”

余锦年没明白过来,就被季鸿摔到了床上,幔帐似两片宽大的落叶,簌簌地合拢下来,压住了一榻风光。没多大会儿,余锦年就哼唧唧地往外逃,结果自然是被抓回去,锁在一道温润的身躯与结实的榻板之间,腻了满身的汗渍。因为扭动得厉害,胃果然疼起来,隐隐的往外冒,但是和巨大的畅快混杂在一起,渐渐地反倒不是那么明显了。

但正如某人事先宣言的那样,直到了结,他也没依着余锦年的性子停下来。

“不是什么事都能依着你。”季鸿道,“我将你惯坏了。”

娇弱的小余花,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扔在凌乱的榻上,是零落成泥碾作尘,谢了春红无数。余锦年觉得自己像是花苞被掏去了蕊,树干被凿穿了芯,内里空空,骨散肢软,被人摆成各种靡艳而匪夷所思的形状,成了刀俎上软趴趴的肉,是季鸿碗里的排骨。

被嚼碎了反反复复地碾过一遍,余锦年再也不敢说“我错了”三个字了,因为他发现自己多说多错,季鸿就是因为这三个字而生气的。犯罪还有未遂一说呢,更何况他只是嘴馋了,想藏酒而未遂,竟平白无故惹了这么一遭罪,被人双面煎了烙饼。

但煎烙饼的时候他也反省了,好像真的不能怨季鸿太凶,委实是自己前科太多,头一天信誓旦旦说再也不敢了,翌日就大摇大摆顶风翻浪的事儿他干得太多了,“我错了”三个字就跟哄小孩似的,张口就来,还每次都说得特虔诚,真怪不得季鸿这般动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