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灯
护眼
字体:

记忆之城(135)

但很快大哥就放下心来,因为她不愿意嫁给我爸爸,

因为爸爸多次求婚不成,我特地看了看梁婉汀的电影,大都很不错。她有自己的想法,所以她不愿意嫁给我爸爸。美丽的女明星是一回事,但美丽的女导演又是另外一回事。自己打拼天下的女人,和男人一样坚定,不需要做蔓藤花,攀附在大树的身上。

我看到过爸爸和她在一起,两个人之间的话并不多,可空气中弥漫的气氛谁都能感觉到。

我当时哪里知道,她会是许真的母亲。

后来我想,这对母女,在骨气上,真是像极了。

前几天的某一次,我同许真通电话的时候,她忽然问我,当年是不是对她母亲有什么意见?

她完全搞错了。

我对梁婉汀本人的意见不大,我生气的,是我父亲。

我不理解我那英明神武的父亲为什么会对着某个女人这么执著,十年如一日,完全把我逝世的母亲抛之脑后。要知道,爸爸在我母亲逝世一年后,就开始追求梁婉汀了。

现在我终于明白了父亲的心情。

因为单纯的爱从来都不会长久,总要带一点点仰望的崇拜,因为可望而不可即,才会心心念念,难以割舍。

A-5

我的身体状况可能出现问题的事情迅速传到了我爸爸的耳中,他叫我去问话,又勒令我带着林越去。

他几年前放手了部分权力,虽担着主席职务,但不再负责具体事务,有更多的时间陪我的继母。梁婉汀其实还很年轻,但身体想当差,她早年全部精力都投身在电影事业上——电影导演本来是男人的工作,她要打拼出自己的天地,获得和男人同等的地位,那付出的努力是男人的三倍、五倍,甚至更多。她拼命工作,透支自己的生命,换来憔悴的躯壳。

所以这十多年来,她再也没有涉足电影圈,而是转身了舞台,执导了几部不那么累人的舞台剧。

爸爸和她现在住在城外一栋安静的带有大花园的宅子里,时不时到市区一趟,倒是很有少年夫妻老来伴的意思。

我到的时候,被院子里的热闹景象惊住了,三个小孩子在院子里闹作一团,嬉笑声不绝,这地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闹了?随后我看到许真和她的母亲坐在一起闲聊。

准确地说,是她母亲述说,而许真安静地倾听着。

我对他们打了个招呼,走过去。许真隔着凤凰花架静静看着我,待我走近后才略一颔首道:“学长。”

她对我的称呼一直没变。梁婉汀对这个称呼不置可否,对我身边闪出的小脑袋说:“小越来了。”

许真躬下身,对林越亲切地微笑,“小越,你好。”她对孩子态度亲切,我想她真是个好妈妈。

我拍拍他的头,“叫许姨。”

可惜林越只是别扭地翻了翻白眼,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,气呼呼地说:“我又不认识她。”就像他每一次别扭时的模样。

我一时有些尴尬,正想发作,许真却对我笑着摇头,“没什么,我家那儿个更糟糕,咦,跑哪里去了?”

梁婉汀说:“阿修,你爸爸在书房里。”

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到爸爸会跟我说什么。果然,不外乎是皱着眉头问我为何拖延,为什么还不去复检。

“我会去的。”

“什么时候?”

我不喜欢被人逼问,但这人是我爸。

我冷冷回答:“我有数。”

爸爸的脸色同样不好,“拖了三四天,你现在敢对我说有数?你什么时候做事这么拖延了?”

这的确不是我的性格。我只是担心,如果被确诊为恶性肿瘤,我能不能忍受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,都在想我是不是今天就要死了。

“你祖父六十七岁患了淋巴癌,治疗之后,保持着乐观的心态,也活到了八十。”爸爸平静地说,“早一天确诊,可以早一天确定医疗方案。一天都不能耽搁。”

爸爸思虑从来周全,会考虑到最坏的结果。

我第一次站在生死边缘时或许会比现在更乐观,但当年的汽车炸弹事件留给我的阴影还在,我有一阵子没想起当年的事故了。可这次身体一出状况,当年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。

从书房走出来,我看到守在门外的许真,只需要看她的表情,我就清楚,她也知道我的肺部有阴影这件事情了。

我比了个手势,示意换地方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