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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忆之城(46)

我连连摆手,“不关你的事,像我这样怕狗尤其是怕大狗的,世界上也找不出几个了。”

世界上每个人都人自己的软肋,有人怕蛇,有人怕鬼,有人怕僵尸,而我因为那痛苦的遭遇,最怕的就是狗。在国外念大学的时候,我几位教授家中都养了猫或狗——总把初次登门的我吓得不轻。所以我一般去别人家,通常会先问对方是否养宠物。养宠物的话,我敬谢不敏,绝对不登门拜访。

因为留学多年,我对白莎道15号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七八年前——印象中15号的原主人是一对姓黄的中年夫妻,黄太太是家庭主妇,黄先生则是实业家,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工厂,和我家的情况分外相似。所以有一度,我妈妈和黄太太关系很不错,他们夫妇没有孩子,黄太太经常送她烘烤的饼干过来。

后来我出国念了若干年书后归来,发现黄氏夫妇已经搬走了,而15号在我离开期间也数度易主,乏人打理,以至于花园荒废泳池干涸。

而现在的15号焕然一新——我目光所到之处,无不井然有序。沙发和转角柜搭配起来天造地设。沙发旁的柜上,有一只白瓷花瓶,插着几枝栀子花,白皙的花瓣上还沾着水珠,新鲜欲滴,花瓶旁还有把园丁剪。

“从花园剪下来的。”他应当是注意到了我的疑惑,简单解释了一句。

我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——宽大客厅的另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窗,窗帘半拉半掩,后院的林子和姹紫嫣红的花园沉浸在一片明媚的阳光中。花园的另一个角落有个泳池,宛如一块碧玉,碧波盈盈。

我说:“花园很好看,很像以前的样子,你重新打理过吗?”

“是,”他居然微微笑起来,“我并不像世人以为有那么忙。”

我恢复了精神,环顾四周,“沈先生,你的电脑在哪里?”

“在二楼书房。”

客厅北面是宽阔的阳台,我看到那条健壮的苏牧懒洋洋地趴在一块驼色的软垫子上晒太阳。它不动的时候,我必须要承认,那是一条漂亮的大狗。看到我的时候,苏牧长毛一抖作势要站起来,眼中精光迸射,吓得我一颤,赶紧上了二楼,进了他的书房。

沈钦言的书房非常大,装修素雅安静,进门处的右手边是整面墙壁的书架,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书,左侧则是还空着的柜子。

长方形的书桌在窗前,整洁的桌面上放着那台我见过的笔记本电脑。

“有劳你了。”

我在书桌前坐下,连上外接电源,试着开机,但屏幕始终黑沉沉。我贴近笔记本,风扇CPU毫无声音,寂静如冬。

“这几天都是这样。”沈钦言说。

“我猜是硬件出了毛病,恐怕还不是小问题,”我确认电源没有坏掉后,仰头看着站在我身后的沈钦言,“这台电脑是最新型号,上市不超过半年,应当还在保修期内。如果我现在拆开,厂商也许不会赔偿了。沈先生,我看必须找维修人员上门。”

他轻轻拧了拧眉心,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一样,“保修?”

“是啊。你的保修卡在哪里?”

“没有,”他诚实地看着我,“半年前我为APL代言,他们送了我这台笔记本。”

我扶额,一瞬间心里真是百感交集,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咆哮还是流泪。代言人的笔记本都这么容易坏掉的话,让其他花钱买这台笔记本的顾客情何以堪?!

“好吧……”我语气虚弱地开口,“你既然为他们代言,那你随便打个电话给APL公司,让对方派技术人员过来就可以了。”

“太麻烦,”他面无表情地一口回绝,“而且今天是周末。”

没想到他是如此体贴为别人着想的人,我有点感动地看着他,“那沈先生你有工具箱吗?我拆开看看。”

“当然。”

十分钟后他从储物室拿来了一套工具。书房的角落沙发和矮茶几,应当是他平时看书时坐的。我把笔记本放在几案上摊开,开始拆卸硬盘、CPU、内存。我把硬件一块块拆下来,在工具台上整齐放好,抬起头就能看到沈钦言坐在我对面,专注地看着我手中的进程,偶尔还会问我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。

我毫不费力找到了问题的症结。

“沈先生,你的电脑进过水?”

沈钦言微微一愣,“……我没有印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