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险道神(100)

来的还是上次那两个民警,他们稍加梳理,立刻察觉出了不对劲,都在想为什么去年女生寝室被偷的东西,会和今年的失物混在一起?

校方更不知道,他们比谁都希望各种不良的事件能够通通就此止步,可事情的发展确是拔出萝卜带出泥,一件又一件的陈年往事在细微的牵连下开始陆续浮出水面。

在班级不同、消息断层以及上课的阻碍下,路荣行和关捷对此一无所知,他们甚至都不知道,街上的民警又在课间来过学校。

这时经过沟通,驼背已经被请出了学校,但他的母亲还在经营小卖部,只是近些天生意很差,因为不少学生们在对她进行道德审判,觉得养出了那么一个儿子,她也不能是什么好东西。

民警再次造访,让这个历来泼辣的妇女有些惶恐,心里暗自在犯嘀咕,思索他们怎么又来了。

民警从她这儿获得了驼背的地址,并带着石头吊坠去问他出处。

驼背正在村里的老房子里睡懒觉,被民警从床上敲起来,颇为惶恐地给对方端了椅子,又一人递了一根烟。

民警没有接他的烟,面对面坐好以后就开始提问:“这个坠子你还有印象吗?哪儿来的?”

驼背端详着石头,回忆似的想了好一会儿,才恍然大悟地“啊”了一声:“有的,这是我去年冬天,在生物园的院墙下面挖荠菜的时候在草丛里捡的,当时看这个花纹挺稀罕的,就拿回家了。”

两个民警一个唰唰地写,一个板着脸问他:“你捡了为什么不上交啊?”

驼背动了动嘴唇,最后没说话,只将目光转开了,用沉默来表示他并不是非得拾金不昧的。

比起坑蒙拐骗,捡了东西不交不犯法,民警没有跟他纠缠,继续问道:“那你对去年11月16-18号运动会期间,学校的女生寝室被偷的事情,有什么了解没有?”

驼背声称他只听来买东西的学生议论过一嘴:“我听他们说……好像是初一的一个女学生偷的,被老师当场在园子里抓住,开除了。”

民警问他还有吗,他说没有了,记笔录那个民警让他在纸上签名画押,走完程序离开了他家。

按照驼背的想法,那个女生早就被开除了,民警就算不怕麻烦,查到她的家里去,那她当着一堆老师亲口承认的偷窃,难道还能否认不成?

这个思路固然没错,但驼背忽略了一点,那就是人的性格和处境是会变的。

民警找到孙茵茵家里的时候,她刚提上保温桶,准备骑车去医院送饭。

她爸爸刚出完车祸,自己伤了不说,并且还作为肇事的一方,把一个过路的年轻男人撞成了全身多处骨折。

对方特别年轻,还是个稀罕的大学生,回街道上来做毕业实习,眼看着就要毕业了,她爸爸可以说是耽误了别人一生中最好的时光。

伤者的家属比较讲道理,没有对她家狮子大开口,但光是正常的治疗费用就足以压垮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农村家庭了。

她妈妈筹不到钱,哭着说不然把家里的房子抵给对方,可农村的地基不能卖和转让,街上的人要它也没用。

伤者的妈妈大概是看他们还算有诚意,没有催得很紧,非要他们立刻赔完,但对于本分的老实人来说,欠人钱财如同心上压着大山,她爸爸在病床上长吁短叹,妈妈整日以泪洗面。

年幼的孙茵茵面对如同行至断崖的人生坎坷,在惶恐、痛苦、怨天尤人等情绪沸腾又冷却以后,心里只剩下了一颗结晶,那就是钱。

卡拉ok的老板平时很抠,但是知道她家出事以后,偷偷在她的工钱里多夹了500,这份心意不算少,但对她的窟窿来说远远不够。

孙茵茵需要钱,来付医药费、来还债、来让她的家庭脱离这种凄苦的气氛。

所以民警问她女生寝室的东西是不是她偷的时候,她斩钉截铁地说不是,因为她的家再也经不起任何经济上的损失了。

“是小卖部那个驼背偷的,”时隔经年,孙茵茵语出惊人地说,“那天我在生物园里,亲眼看见他从宿舍楼靠院墙那边的,2层的窗户上爬下来的。”

“他当时头上还戴了顶假头发,扎起来的,但是他那个驼背很好认,我肯定是他。”

两个民警对视一眼,相互都觉得这案子真有意思,居然出现了两个相互指人的嫌疑人。

之前记笔录那个民警立刻质疑:“可是驼背说是你偷的,而且学校的老师也说,去年是你自己承认,偷东西的人是你,这个你怎么解释?”

这问题放在一年前的孙茵茵面前,她大概会做出同样的选择,在羞耻、光彩和成年人危言耸听的恐吓里,选择继续沉默。

可这一年多以来,她看到了社会的冰山一角。

她辍学以后在亲戚的介绍下,来到市里的ktv后厨里当了帮工,包吃包住一个月还有几百块钱,在周围人们的影响下,她慢慢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。

毕竟在别人还在贴钱读书的年纪,她已经开始赚钱了。

因为不这么想她会钻牛角尖,当时学校里的女孩那么多,为什么杨劲云偏偏选的是她--

过来唱歌的客人们形形色色,学生只是少数,更多的是社会中人,有传说是在道上混的大哥,也有按摩店的年轻姑娘,有流水线上的年轻工人,也有正儿八经过来放松的办公室白领。

包间就像个藏污纳垢的乾坤袋,里面什么都可能有,打架、乱搞乃至于k粉,孙茵茵一桩一桩地开了眼,大惊失色的底线得到了质的飞越。

再说娱乐城的老板,早八百年就结婚了,可出现在店里的却从来不是他结婚证上的老婆,是个浓妆艳抹的小三,不算特别漂亮,而且嗓门特别大。

按理来说这种见不得光的人挺讨厌的,但这位大姐人缘不错,她有点疯,生起气来逮谁骂谁,自己也贱、老板也贱、说她是贱人的人也贱,喝醉了还会给服务员发钱。

孙茵茵有次离得近,被她打醉拳似的贴过来,往手臂上拍了张一百,收了她的好处,之后就对她厌恶不起来了。

有时老板不来,大姐就带着好姐妹来,两人坐在前台对面的沙发上,操着大嗓门相互给对方点评傍家,哪里好哪里还需改进。

这个三观姑且不论,但孙茵茵第一次见到这种人,别人叫她们婊子,但她们自己不以为耻。

她们不能说给了孙茵茵多大的勇气,甚至可能带歪了她,但她从这些人身上学到了一点东西,那就是人的唾沫淹不死所有人。

卡拉ok的生活很无聊,但是不缺吃穿还能小有存款,并且最近走廊里有个男生在追她,如果不是父亲的车祸,孙茵茵大概会先谈个甜蜜的恋爱,彻底将杨劲云抛在脑后。

可是命运将她逼进了山谷,孙茵茵最近正因为车祸愤世嫉俗,她感觉自己真惨,并且被凑不出来的赔偿逼得无处发泄。

所以面对民警的提问,她恶向胆边生地突然决定,她要拉杨劲云共沉沦。

虽然她并不知道,杨劲云已经离开一中,去了市里。

孙茵茵抿了好几次嘴唇,接着将发热的目光投向了灰粉剥落的墙角,沉默了半晌才说:“因为那天我在生物园里……被上机课的老师性骚扰了。”

“我不敢让别人知道这件事,当时又慌,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,明明在开运动会,自己却在生物园里……所以副校长问我,刚刚从楼梯那儿爬下来的人是不是我的时候,我就顺着承认了。”

“后来又怕杨老师还会继续找我,我就编了一套说辞,把偷东西的谎给圆上了。”

她的表情不像是装的,两个民警大吃一惊,怎么都没想到,一个偷窃案件调查到一半,会突然变性成为未成年人猥亵。

民警心里疑窦顿生,其中一个问道:“既然你都承认了,是你偷的,当时学校没有让你赔偿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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