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险道神(183)

“别发神经了,”路荣行有点头疼,“我家里来了个人,我跟你说过的,被我姥爷打出去的那个。”

张一叶迅速响应了一个嗝,经历家庭破碎又重组,在血不血缘方面他已经有点看开了,他其实只有一点震惊,生理反应更多的还是因为可乐喝多了。

“他来干啥?”张一叶排完上行的废气,嘴有点贱,一句“想把你薅回他家去养吗”涌到嘴边,好险被他关在了牙关后面。

张一叶抬手就给了自己的嘴一个指尖上的巴掌,并在心里暗自警告自己,别他妈什么都瞎咧歪。

路荣行隐约听到了细小的一声“啪”,没在意地说:“不清楚。”

张一叶作为旁观者,心里好奇的不得了,但路荣行是当事人,即使早就知道,真撞上了心里指不定是什么百花齐放的滋味,张一叶沉默了几秒,不知道说什么好,但是愿意为了他熄掉家里的灶。

“你去市里干什么?”张一叶吸了下鼻子,换了个话题,“要不要我陪你?”

路荣行觉得眼下一个人坐车的感觉挺好的,颠簸不断,有种远行的放空感:“不用了,我去公园转两圈就回来。”

张一叶猜他想要自己静一静,琢磨够了才会想倾诉,乜了下眼睛说:“行吧,有事叫我,随叫随到哈。”

路荣行应了个“嗯”,随即切断了连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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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前关捷讨厌复习,觉得学过的知识看不下去。

但这一周里他突然发现了老祖宗诚不欺他,他们跟着教练把之前紧赶慢赶的课本重新过了一遍,做起题来感觉顺手了不少。

他多少有些幸运,能在枯燥的求学生涯里找到自己喜欢并且愿意为它付出的东西,而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找到。

不过踊跃的劲头最近也快见底了。

酷炫的实验见了几个,大同小异的稀奇不起来,更酷炫的不是缺原料就是缺器皿,又做不出来,每天晚上的实验已经吊不住他们的胃口了。

加上关捷采购的零食,几天以前就被瓜分完了,男生寝室多半是这样,吃穿用度全部都是公家的。

没得吃也没得玩,还要天天闻周围居民楼里蒸煮卤肉的香味,关捷像是码进缸里的酸菜,迅速脱水,蔫了。

今天是小年,老明哥为了收买人心,下午复习完电解反应,没打铃就下课了,并且慈悲地把晚自习也放了,准他们出去潇洒一晚。

关捷在下楼的路上,已经跟采购队友们商量好了,出了校门先直接杀去超市。

刘谙不近不远地跟在他们后面,刘白说晚上在家涮清汤锅,让她问关捷去不去,刘谙还没问,不过听见这些觉得已经不用问了,因为关捷已经把行程安排到了晚上9点。

一波人或冲或走地下到一楼,有人拐进了走廊,关捷的采购组准备对穿庭院。

不知道该说他是选了一条正确还是有缘的路,反正他在院里压在草丛上、隔半米才有一块的石头小径上走了没几步,抬眼就看到了坐在院子中间的人。

那是穿着常服的路荣行,坐在院里唯一的石头椅子上,面朝大门、侧对着他、背抵着桌子,不知道在平视哪里,整个人在满院枯萎萧条的背景里,看起来有种形单影只的感觉。

关捷不是文艺青年,不是很懂古代诗人借景抒情的那一套,他第一眼看路荣行孤零零,第二眼自己就开心了起来。

路荣行=大院≈家,是一个非常正面的代名词,而且什么孤零零都没有用,因为他马上就要过去了。

关捷刚要喊他,路荣行听见了这边有人说话的动静,率先扭头看了过来。

他没准备关捷会随着这阵人声一起出现,所以脸上的表情来不及整顿,有点愁眉不展的迹象。

科教楼的庭院不大,关捷看得分明,感觉他好些是遇到什么问题了,这念头让关捷猛然打住了想要问他是不是来买东西的问候,只是笑了笑,接着让同学先走,然后一溜小跑了过去。

路荣行看他越跑越近,抽出口袋里有点发僵的手相互搓了搓。

十里不同天,他没想到市里是阴天,走动的时候还好,坐下来却越来越冷,他正在想要不要换到门口的墙角里避风,等的人就出现了,比他预计要等的时间快了很多。

过来的路上,路荣行转了下方位,拿正面对着他,关捷借此悄悄观察过他了。

路荣行确实有点不对劲,他平时是骨头懒,但目光闲适有神,现在是全身无精打采,好像昨天整夜没睡,现在很累似的。

手上也是,指背上隐隐发红,冻出了一堆明显的纹路。

关捷随手抹了两下他旁边的凳子,手心里沾了一层薄灰,也不知道擦干净没有,一屁股坐下了,看着他说:“你怎么不在家里煨被窝了?跑到这儿来,冻死了吧?”

路荣行搓了两下没发出热来,把手重新揣回了口袋里,有点想叹气,当着他的面就叹了一口:“还没死,快了。”

过年不能说触霉头的话,关捷“呸”了一声,催道:“我问你话呢,你到市里来干什么?”

路荣行定定地看着他,倾诉的欲望在心里翻滚,可偏偏又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
他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,但不适合倾诉,有什么只爱放在心里磨,尤其关捷也不是一个优秀的调解员,路荣行有种千头万绪、无从说起、说不出口、说了没用的复杂感觉。

氛围有点沉寂,关捷感觉他像是在看自己,又像在走神,嘴唇动了几下,却没说出话来,给人的感觉就是有点伤心。

这样的路荣行有点陌生,关捷看他的感触也是一样。

他想问路荣行怎么了,却又没问,小心地等他开口,胸腔有点发紧,心里也有点酸,不想看他这样,于是主动打破了沉默。

“这里太冷了,冻得我老想抖腿,”关捷用干净的那只手来拉他的胳膊,“走,去我们教室里坐,那边暖和一点。”

路荣行逼仄的心境被他打断,不由也暗自松了口气,顺从地被他拽起来,挽着手臂拉进了楼梯间。

教室里没有人,关捷将他按在自己的座位上,拿着杯子去接了壶开水,回来放在他面前,自己也坐在前面大佬的凳子上,朝后趴在了桌上。

“吃糖吗?”他说,“我桌子里有。”

路荣行感觉他桌子里好像就没缺过糖,朝杯里倒了半杯水,但又没立刻拿起来喝,隔着袅袅的白气看他:“不吃。”

关捷讨饭似的摊出了右手:“我吃,给我拿两个。”

路荣行伸手在桌腔里摸了两下,随便捏了一指头,带出来放在了他手上。

关捷给自己撕了一个,挤进嘴里含住了,忙完开了剩下那颗,托在塑料包装里穿过桌子,搁到了路荣行的唇下面,挑着下巴怂恿道:“这个是奶味的,比话梅那款好吃100倍,试一下,不试你都不知道什么好吃。”

路荣行看他都效劳到这份上了,张嘴把裹着奶酪的软心糖叼走了。

关捷顺手把垃圾塞进了笔袋里,塞完用手托住下巴,嚼来嚼去地说:“你什么时候来的?在底下坐多久了?”

奶球糖不算很甜,慢慢在口腔里析化的感觉有点缠绵,路荣行单手拢住杯盖,捂着手说:“3点40左右吧,没坐几分钟,以为你们要上到4点才下课,就没上去,结果你们没打铃就下课了。”

关捷心说幸好教练今天仁慈,不然路荣行会不会冻感冒还真不好说。

路荣行眼下没什么聊天的兴致,关捷一闭嘴,教室里就安静了,两人对着视线,默默地干瞪了一会儿。

关捷还是好奇,他到底怎么了,用舌头裹着越嚼越小的糖坨子在两边的腮帮子里大转移,移了几个来回后说:“你今天……是不是有点不高兴啊?”

路荣行咽掉嘴里的糖分,承认道:“有一点。”

关捷打了个困顿的哈欠,眼里攒了点逼出来的水光:“怎么了?可以说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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