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险道神(92)

孟萍直接懵了,前几天池筱曼的进进出出足以让她了解情况,她不是不震惊, 也不是没在学生和杨老师之间做信任摇摆, 然而人心的偏私不一样。

池筱曼咬着杨劲云不放,孟萍却觉得什么都没有她的前途重要,被生活打磨过的成年人尤其善于放弃,因为所见所闻不断告诉过他们,怎样选择才是对一个人最好的结局。

孟萍以为学生们能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,眼下证明知情的两个当事人还在做无谓的挣扎。

池筱曼就算了,她说是她是受害者,尽管没有证据, 孟萍也不想把她往坏处想,但是路荣行跟着跳什么, 他平时明明是古道热肠的反面人设,孟萍想不通,只好剑走偏锋,忍不住开始怀疑他们俩人之间真有点什么暧昧关系。

但凡知情的老师,一听都知道路荣行在说什么,但是学校为了把控舆论,池筱曼的事只有少部分牵涉到的老师才知道,并且都承诺要保密,在事情告一段落前不会往外说,所以包括靳滕在内的大部分老师乍一听都很茫然。

但部分反应快的,不多时就通过思索和筛选关键词得出了怀疑对象。本校、兴趣课、允许逗留、失去清白的女学生,俨然就像在说之前大闹的罗雨晴。

于是有的老师开始琢磨,这事不是过去了吗?怎么听那么多个下流的感觉,像是学校包庇了杨老师。有的老师在想,播报这个男同学在打什么哑谜。

靳滕则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个在教师食堂遇到的女生,因为后来他又碰见了她和葛老师两次,地点在校长的办公室门口。

基于对路荣行的信任,靳滕觉得他不会说不负责任的话,但这少年到底知道了什么?

至于路荣行针对的杨劲云,罗雨晴事件之后他为了避嫌,课后很少在校园里闲逛了,基本吃了晚饭就待在家里,这会儿正在家里看电视,音量挺大加上相距甚远,这个敲山震虎的广播很遗憾,他没有听见。

到了学生这边,因为信息不对等,多数没有天眼的人都听得不知所云。

关捷虽然想起了金山打字通,但很快又把这两人从脑海里驱散了,一来他对杨劲云还有好感辐射,二来他不知道孙茵茵去年就离开了学校。

吴亦旻猛不丁地出了神,那则广播让他感觉强烈地想起了孙茵茵,当时的暗恋让他对这个女同学的关注很多,她的逗留和蹭课他都见过。

学校里不少学生都和老师沾亲带故,吴亦旻一直以为她在机房的“特权”是因为她和杨老师有点亲戚关系,这个迟到很久的广播突然点醒了他另外一种可能。

吴亦旻浑身发冷,蓦然间在座位上打了个寒颤。

这个晚间,从初一到初三的教室里,夹裹在人群里的个别女生目光复杂表情古怪,或许她们也有不曾对人提起的秘密,但她们目光警惕、浑身戒备,只要有人看过来,她们就会用笑容或书本将内心掩盖起来。

其他学生疯狂地议论,只有初三3班和池筱曼同寝的几个女生隐隐约约有点察觉,广播里的女生,很有可能正在自己身边。

同一时间,广播室外面,w差点急疯了。

一开始她急得是进不去,后来她疯的是路荣行说的内容,她想哪来的女生啊?怎么就失去清白了?不去跟老师讲,在这儿报是几个意思?

立场使然,w的最深刻的第一反应不是学校里有禽兽老师或者受害的女生,她觉得她要被路荣行害惨了,老师追究起来,肯定会问她为什么不拦着。

她在外面把门拍得震天响,路荣行也没开门,声音平静地从门板后面往外透,他说:“你别拍了,就在外面站着,等老师来了,就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了。”

w愣了好一会儿,脑子里乱得一团糟,能够置身事外之后她心底冒出了一点羞愧,她茫然地说:“你在干什么呀?为什么突然在栏目说这种事,这跟主题有狗屁关系,老师不训死你!”

训就训吧,路荣行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,这没办法,因为他自己很难接受池筱曼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。

杨劲云调走、禁止池筱曼再发声,伤害明明已经形成了,可结果却看不出对错,学校这样做到底是在保护受害者,还是纵容犯错的一方?

关键是路荣行自己到现在,还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,到底是池筱曼污蔑老师,还是老师真的侵犯了学生。

学校通通没有说,他们只说了光彩、前途和时间精力,要是真的找不到证据,那确实没办法,但他们付出的时间精力真的不够,起码池筱曼没说够了。

或许更主要的原因,只是路荣行还在追究,而学校在他之前放弃了,他是真的很失望,既为学校,也为自己。

10分钟之后,管广播室的老师过来敲开门,将路荣行带进了校长办公室。

这天晚自习,路荣行在办公室听到了一席又一席的谈话,有温和派有激进派、有白脸有红脸。

领导们看似对立实则又统一,中心思想无外乎他不应该这样干,而应该那样做,不好的影响都有哪些,希望他谨记教诲下不为例。

同时广播室的老师管理松散,他的搭档没能及时发现问题,他们都得接受批评。顺便为了确保广播室的顺利运作,领导们希望他在得到新的通知之前,暂时先放下广播室的职务。

路荣行站在办公桌前边,感觉四面八方的声音仿佛汇成了一道山洪海啸,它们气势磅礴地碾压过来,让他在那间屋子里的时候当真就忘了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这样做,而且发自内心地对学校产生了愧疚感。

他在一面倒的反对声中,被这种强势的声音给绑架了,原本的价值观退缩到了看不见的角落,没有办法让他舌战群雄,辩得对方无话可说。

事实上路荣行自己才是无话可说的那一个,他屡次感觉自己应该说点什么,但心里和身后都空空如也。

离开校长办公室的时候,路荣行可以说是灰心丧气,然而在室外满是大雨将临前的土腥味的空气里走了一小段之后,他在雕像下碰到了靳滕。

靳滕坐在雕像的黑色台阶上,专门在等他,对上视线立刻招了招手,让他过去。

路荣行应该回教室去,但他毫不迟疑地走到雕像下面坐下了,屁股底下白天阳光的余温还在,像是坐在了一个烘过的炕上,路荣行有预感靳滕想跟自己说点什么,并且潜意识里很想听。

然而靳滕其实没有什么可以跟他说的,甚至靳滕自己还满心疑惑,他将搭在膝盖上的手往旁边送了送,温和地说:“挨训了吧?”

路荣行感觉小腿被冰了一下,垂眼看去才发现他手里提着瓶可乐,路荣行将饮料接了过来,瓶子壁上都是凝结水,他没立刻打开,只是提着它说:“嗯。”

靳滕拍了下他的肩膀:“我能问吗?”

很少有人会这么问,路荣行感觉这大概就是自己和关捷喜欢靳老师的原因,于是他又“嗯”了一声。

靳滕问投稿的女生是怎么回事,问学校的处理方式,问他这么做的初衷,问老师刚刚和他的谈话,期间只提问,没发表高谈阔论。

路荣行一件一件地说,说到老师谈话内容的时候才猛然发现自己多半都记不清了,只记得他们反复强调的那几条。

而且这些意思差不多的话,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感觉,和他从学校领导那里听来的瞬间截然不同,那种洗脑般的强烈说服力消失了,只剩下一种类似于抄作业的卡顿,他有时不得不停下来想,才能凑出意思大概相近的一句话。

那些并不是他的观点,或者说暂时还没有成为他的观点,说起来才会这样磕巴。

靳滕问他:“那你觉得老师们说的对吗?”

播出之前路荣行会说不对,不然他根本不会播,但现在他听到了一些之前没有列入考虑范围的大体,他沉默了几秒钟,说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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