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乘鸾(204)

于是,他理了理思路,来找玉阳吵架了。

却不知明微偷偷笑了。

她出这个主意,固然有上述的理由,但最关键的那个,没对玄非说。

事情闹出来了,皇帝还能对杨殊下手吗?

证实玉阳进了馋言,只要还想做个仁君,皇帝都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,为了妖星大动干戈。

……

玄非打定主意闹出来,根本没有避开别人的意思。

他们就在屋外吵闹,这会儿正是饭点,很快就被其他人注意到了。

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,玉阳气极。

偏偏玄非还咄咄逼人,一个劲地质问:“玉阳师兄,你敢不敢发誓?”

玉阳被他逼问得退无可退,怒而反驳:“我观星有所推断,难道不应该向圣上禀报?怎么就成了搬弄是非?”

玄非冷笑起来:“这么说,师兄承认了?”

“我承认……”玉阳差点一口气没上来,“我承认什么了?你不要血口喷人!”

玄非点了点头:“我血口喷人?那我就来问师兄几句话。其一,你确定自己观测到的妖星,一定就是推断的那个人吗?”

“这……”

玉阳哪还有刚开始激怒玄非的兴奋?这问题他答不上来啊!任何一个玄都观弟子,都明白一点,命星在应验之前根本无法对应。

“其二,你敢肯定,自己绝对不会出错,不会害了无辜的人吗?”

“……”

“既然你两点都做不到,还不是搬弄是非?”

“玄非!”玉阳恼羞成怒,“我不过是把自己的推断告知圣上,何时说过肯定的话?命理之说,本来就是可能的未来,难道也成了搬弄是非?”

“你还狡辩!”

“我说的是事实,怎么就成了狡辩?倒是你,嫉妒冲昏了头,才来大放厥词吧?看看你这样子,亏得师父一直夸你,把你当宝贝一样!你对得起师父的精心栽培吗?”

“我对不起师父,难道你就对得起?不会堂堂正正较量,却要通过这种见不得人的方式打压于我!玉阳师兄,这句师兄,你担得起吗?”

玉阳冷笑不止:“好啊!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。你一直就瞧不上我,觉得自己最厉害,我根本没有资格跟你争,对不对?”

“你不要扯开话题!”

“恐怕这才是正题!因为我跟你争夺观主之位,所以你才这样看不惯我!”

“你血口喷人!”

“你才是随口污蔑!”

吵架一旦涉及到私怨,想停都停不了。

玉阳这些年积存了那么多不满,终于有理由倒出来了。

两人越吵,火气越大,眼看着就要动上手——

“住口!”一声怒喝传来,掌院长老匆匆赶至,气得额头青筋直爆,“看看你们两个,像什么样子?!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吵架,还好意思争观主?虚行师兄要是活着,气都要被你们气死了!”

被劈头盖脸一顿训,两个人稍微冷静了一些。

玄非抿着嘴唇:“易师叔,当众吵架是我的错。但这事,非要有个说法不可。”

掌院长老怒极:“你还有理了!”先前叫他不要多管,他不但管了,还闹得这么大,简直存心气他。

这种关键时候,要是传到圣上耳朵里……

“易掌院。”听得略显尖利的声音,掌院长老心一凉。

他转回身,看到来的是万大宝,凉上加凉。派来的居然是这位万公公,皇帝动怒了吧?

心里这么想,嘴上客客气气:“万公公,你怎么来了?只是小事而已……”

万大宝笑着打断他的话:“陛下请两位去一趟。”

他看着玄非和玉阳。

第255章 后山

杨殊想跟去看看,却被明微拉住:“你别管了。”

他斜眼看过去:“这事跟你有关?”

明微看了看周围,压低声音:“找个地方说话。”

杨殊秒懂:“去后山。”

两人饭也不吃了,大摇大摆顶着夜色去后山。

他们的行踪没瞒人,很快传到了博陵侯府众人的耳朵里。

卢氏兴奋不已,声音都提高了:“这个三弟,真是太胡来了!大半夜的跟个姑娘去僻静处,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要干什么吗?”

博陵侯世子杨轩不悦:“天刚擦黑,什么大半夜,说话别那么夸张!”

“就算这样,也不合适啊!”卢氏假装忧心忡忡,可惜装得不像,越发眉飞色舞,“听说那姑娘家里,先前卷进谋反案,她爹给砍了头,叔伯流放的流放,夺职的夺职。三弟跟这样的人来往,实在不像样,不知道的还当我们杨家跟谋逆案犯有来往呢!侯爷,您可不好不管。”

博陵侯听得眉头一皱:“那姑娘真是犯官之后?”

“是啊!”卢氏越发兴奋,“也就是陛下仁慈,要是换成前朝,只怕她现在还在教坊司呢!”

二公子杨竣满不在乎:“不就是个女子吗?大嫂也太当回事了。只要他不娶回家,身份低又有什么关系?玩玩而已。”

卢氏忙道:“只怕他不是玩玩。这姑娘是他去东宁办差的时候认识的,听说一路为她保驾护航,还到陛下面前求了情。自他回京,那些风月场所都不去了,反倒跟这姑娘来往密切。这太不寻常了,万一他真要娶那姑娘怎么办?”

博陵侯夫人一听,倒是真忧心起来了:“老三这样是有点不寻常。侯爷,要不咱们跟贵妃说说?他年纪也不小了,婚事总不好一直拖着,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不尽心呢!”

博陵侯道:“他的婚事,我们说不上话啊!”

“他到底姓杨。”侯夫人说,“这人选当然要贵妃娘娘发话,可为他操持的,还不是我们吗?”

博陵侯想想也是:“行,回头你进趟宫。”

卢氏暗喜,思索着法会结束就回趟娘家。

……

两人到了后山,天已经黑透了。

杨殊推开院门,摸索着点灯。

灯光亮起,猛然瞧见角落里坐着个阴影,吓得他一哆嗦,还好及时看清了对方的样貌。

“你坐那干什么?吓死个人!”

宁休盘膝坐着,身前摆着琴案,手搁在琴弦上,却没有动。

他抬头看了一眼,吐出两个字:“观想。”

“……有病!”杨殊嘀咕了一句,坐下来,向外头招手,“进来吧。”

明微进屋,向宁休行了一礼:“先生。”

在宁休面前,她一贯是客气知礼的。

宁休点了下头,继续盯着自己的琴观想——或者可以叫发呆。

“说吧,你搞的什么鬼?”杨殊开口就问。

明微看了宁休,心想他嘴里虽然凶,果然是全心信任这个师兄的,便道:“有一件事,你应该还不知道。”

“什么?”杨殊漫不经心,理着桌上散乱的杯盏。

“皇帝怀疑你是妖星。”

“铮——”

“咔嚓!”

前者是宁休一松手,拨动了琴弦。后者是杨殊将一只杯子给捏碎了。

“怎么回事?”宁休站起来,走到他们面前。

明微便将玄非的话说了一遍:“……我看了八字,和你写给我的一模一样。”

宁休的神情很微妙,问他:“你把八字给她做什么?”

他的眼神太有戏了,杨殊原本被这个消息震得心绪烦乱,一下子被他拉回了现实,没好气地道:“合婚!行不行?”都什么时候了,会不会抓重点?

“真的?”

杨殊不想理他,问明微:“所以你就鼓动玄非闹事?”

“嗯。”明微道,“事情闹开来,就算皇帝想对你动手,也得等风头过去再说。”

杨殊的神情,在灯光下明灭不定。

明微无声叹了口气,拉过他的手,拔了根簪子,挑他嵌进手心的碎瓷。

她一边挑一边说:“从皇帝的表现来看,你先前那个疑问,已经有答案了。”

杨殊沉默着,听她继续说下去:“如果你真是他的私生子,哪怕确实是妖星,他也不会是这样的表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