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乘鸾(249)

阿绾冷冷道:“殿下慎言,阿绾可不敢占公子的便宜!”

论辈分,杨殊要管安王叫表叔,安王叫她妹妹,那她岂不是成了杨殊的长辈?

安王啧啧两声,转过头去跟杨殊说话:“杨三,我可真羡慕你,怎么你身边的人都这么忠心?宁愿跟你去西北吃沙子,都不愿意接受本王的好意。”

杨殊瞟了他一眼,没说话,继续打理自己的马。

安王撩不到他,很没有意思。忽然想起秋猎时那姑娘……

“啊,对了!本王打听过了,那位姑娘姓明是不是?国子监司业纪书的外甥女,和他家次子有婚约。唉,那样的身段容貌,嫁一个承事郎简直暴殄天物。”

杨殊正在给马喂豆子的手停住了。

安王看他有反应,心中窃喜,专挑不好听的话刺激他:“要说你这眼光,就是比本王强,万千人中,一眼就挑中最好的。可惜你这一走,那位明姑娘没人一起玩了。不过没事,有本王在,看在我们十几年交情的份上,本王一定替好好照、顾、她!”

看到杨殊喂完最后几颗豆子,擦了擦手,便挽起袖子,转身向他走过来,安王十分兴奋。

生气了吧?生气了吧?我就不信你杨三都这样了,还敢动手……

下一刻,安王惨叫一声:“啊!”

却是杨殊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。

“放手!杨三,你想干什么?”安王一边大叫着后退,一边想甩开他的手。

可他退一步,杨殊就进一步,两人一路冲过去,直到他被死死按在墙上。

“殿下!”安王的侍卫慌忙抢上来,想要救下主子。

阿玄一看,扔下手里的活,带着杨家的家仆冲上去,嘴里喊着:“公子冷静啊!您不能乱来,这是安王殿下!”一边向安王的侍卫下黑手,把人都挡在外面,不让他们碰到杨殊。

博陵侯府门前,瞬间乱成一团。

安王背靠墙壁,脖子被杨殊掐得死死的,只能张着嘴,伸长舌头喘气。偏偏杨殊还俯下身来,冷冷地看着他。

安王被他的眼神看得一哆嗦。

他们争了十几年,他没少被杨殊黑。但那无非告告黑状,仗着武力欺负欺负他,让他摔个跤什么的。

直到此刻,他才知道,以前杨殊是真的让着他。

这样被他掐着脖子,自己根本没法挣扎,只觉得新鲜的空气远去了,耳朵隆隆作响。

娘啊!他还不想死!

“你怎么就学不乖?”阴冷的目光,冰寒的声音,仿佛整个人从黄泉里爬出来一样,“敢动她一下,等着我回来扒你的皮!”

说完这句,他松开手。

安王从墙上滑落,捂住自己的脖子,眼泪直流,咳个不停。

咳顺了气,他大喊:“杨三,你是疯子吗?本王还什么都没干!”

杨殊冷笑,不屑地扔下他,回去翻身上马。

“出发!”

阿玄问:“公子,不再等一等吗?说不定还有人来送行。”

杨殊知道他说的是谁,但他不准备等了。

反正都要离开,就算等到了,又能怎样?

不想跟她道别。

“出发!”

“是。”

杨家的家将们扔下安王侍卫,齐齐上马。

三十多匹战马,护卫着七八辆大车,静默地离开博陵侯府,向西门驶去。

安王不想就这么算了,抬眼一瞧,就见这些家将身穿战甲,背负弓、腰挎刀,个个杀气腾腾,不由缩了缩脖子。

算了算了,当年姑父姑母纵横沙场,杨家的人是真的不好惹……

到了城门,阿玄看到了熟人。

“雷大人!”

雷鸿正和守城军官说话,看到他们,洒然一笑,大步走过来:“总算没有错过。杨公子,下官奉蒋大人之命,特来送行。”

他一使眼色,便有官差搬来一张条凳,摆开几个大碗。

“蒋大人说,公子什么都不缺,他就什么也不送了。只赠这一碗酒,望公子一路顺风,他日荣归故里。”

杨殊笑了笑,下马端起大碗,一口饮尽了。

“多谢蒋大人,希望还有再见的机会。”

“一定会有的。”雷鸿又对杨家众将道,“诸位,此去一别,不知何日再会,都来饮一杯吧!”

东宁同行一路,后来又数次合作,家将们与雷鸿这些官差都是熟识的,见主子不反对,便都下了马,纷纷过来喝这一碗送行酒。

彼此有交情的,要么激励对方,要么洒泪而别,场面既豪迈又伤感。

守城军官在后头看着,感叹道:“劝君更尽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。”侧头说,“蒋大人真是个念旧重情的君子,想必圣上会很高兴的。”

他身边的亲兵马上领会了意思:“是,卑职记下了。”

皇城司无处不在,城门怎么会没人呢?

喝过送行酒,队伍再次出发。

顺顺利利过了城门,阿玄再次看到一位负琴的侠士立于马上,等在路边。

杨殊催马上前,拉着脸问:“你这是干什么?”

宁休淡淡道:“我的任务没完成。”

“所以?”

“我答应过师父,让你好好活着。既然你还没脱离危险,那我就不能走。”

两人互视片刻,杨殊哼一声,扭开头:“随你的便!”

宁休加入队伍,一行人再次出发。

阿玄刻意放慢了步速,然而,一直等到云京城变成一个小点,都没有人来送行。

他在心里叹一声,收回目光。

明姑娘……真的不来了吗?

第312章 同道

离城门最近的一座酒楼里,当世大儒傅先生也在嗑花生。

他所在的这间包厢,位置刚刚好,城门的一切尽收眼底。

“不愧是杨家,个个都是将才啊!”傅今吐出不小心带进嘴里的花生壳,闲闲地说道。

他对面坐着的,不是哪位名士,更不是什么高官,而是一个年轻的姑娘。

阿玄在心里念叨了半天没去送行的明微。

明微托起茶杯,以无可挑剔的闺秀姿态啜了一口,说道:“傅先生请小女过来,便是说这个?”

傅今呵呵笑,写得一手好书法的修长双手,慢吞吞地剥着花生壳。

“公子这边,算是尘埃落定了。可没跟姑娘谈过,我这心就是不安呐!”

明微笑问:“那天晚上,我们不是谈过了吗?”

“诶!”傅今摆手,“那么多人,怎么叫谈过了?何况,从头到尾,姑娘都没表过态。”

明微道:“我以为,我们已经达成一致了。”

“那是目标达成一致,理由还说不清呢!”

看来今天他是非要追根究底了。

明微点点头:“那先生想谈什么呢?”

傅今细嚼慢咽,吃完了一颗花生,才道:“就谈……姑娘要做什么吧!”

明微含笑:“先生不是知道吗?”

傅今哈哈一笑,目光别有深意:“姑娘这一步步走得,既谨慎又大胆,叫傅某人佩服不已。像姑娘这样一个人物,竟然放手任由别人施为,怎么能叫人放心?”

明微叹了口气:“就不能是小女深知能力不足,拱手让贤吗?”

傅今笑眯眯:“能力不足?未必吧!”

“术业有专攻。”明微道,“装神弄鬼我在行,阴谋诡计实在是不如傅先生啊!”

傅今想了想:“倒也是。”下一句便是,“但还是不足以说服我啊!”

明微失笑,随即正了容,认真说道:“我们要做的事,千难万险。如果彼此不信任,很难走下去。小女今日就表个态,先生想问什么,我知无不言,直到先生解惑为止。”

傅今赞赏地点点头:“姑娘果真同道中人。”

明微听出他言下之意,与他相视而笑。

那天晚上,相会于玄都观后山的六个人里,杨殊初初得知身世,心中悲愤居多,且他从小被长公主夫妇教着忠君爱国,便是对当今这位生了怨,也没有真的要造反的念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