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乘鸾(33)

“嗯。你放心。”

素节怎么放心得了?可事到如今,已经没有退路了,只能强装镇定,看着马车驶向目的地。

……

二老爷回到那间小院。

推开门,便见那人坐在临窗的书桌旁,对着洞开的窗户。手里拿着一卷书册,目光却投向沉沉的夜色。

“人送过去了?”他头也没回。

“嗯。”二老爷道,“我答应她,完事后便让她去京城。”

苍白的指节在扶手上敲了敲,这人道:“到时候你安排人手跟着她们母女,以防万一。”

“放心,不会出事的。”二老爷说。

“最好用不上这步。”他转回身,将手中书册丢到桌上,半是忧虑半是感叹,“还是心软了啊,她知道我们太多秘密了,本不该让她走的。”

“谁叫小七好了呢!”二老爷在他对面坐下,“总要让她送小七出嫁。”

这人不语,像是默认。

二老爷留意到他刚才看的书,拿起来翻了几下:“招魂之法?你看这个做什么?担心小七魂魄不稳?”

对面道:“神仙不管凡间事,玄女收魂的说法,总觉得怪怪的。”

“除了这个,没有更好的解释了。她清醒后,还是日日陪着她娘,没做什么出格的事,无非就是懂些玄术小道。老四不是来问过你吗?你说那些手法有用,但也不出奇。”

“但愿是我想多了。”他又问,“她的病好了吗?”

“好了。”二老爷说,“收了惊就好了。这两天说是在画什么符,要供给玄女娘娘的。”

“画符?”他拧了拧眉,低喃,“她连画符都懂?”

……

马车一路驶进信园。

素节服侍明微下了车,便有人引着她们穿堂过道,最后到了一处宽阔的庭院。

雕栏画栋,铺锦列绣,镂金错彩,堆珠砌玉。

一根根粗大的牛油蜡烛,将庭院照得如同白昼。

明微抬眼看去,并没有见到什么公子。除了侍女,便只有一个个披锦穿纱的美貌女子,要么展露着曼妙的身姿练舞,要么拨弄着手中的乐器轻声吟唱。

她的到来,只是让她们扫过来一个淡漠的眼神,继续做自己的事。

戴着幂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她们中间各种装扮的都有,不都是为了取悦那位吗?

素节退到一旁,与侍女们站在一处。引着她们过来的仆妇指着一架琴,对明微道:“先练练手吧,过会儿可别在公子面前出了岔子。”

见此情形,素节捏了把冷汗。

小姐从来没学过琴,现在就露馅,可不好向二老爷交待。

明微已经坐了下来。

在素节紧张的盯视下,她伸手拨了拨,弹了几个音,然后慢慢连成调。

咦,小姐居然会?

明微当然会。师父最擅弹琴,她称不上精通,但也比得上一般琴师了。

不多时,管事过来,将众女子召集起来,大声说着今晚的安排。

这位杨公子,玩得还挺特别。

别人饮酒作乐,都是歌舞一起上,同时弹一首曲子。

他倒好,玩的是听乐踏舞,看舞奏乐。

什么意思?

就是随机择人,歌姬与舞伎同时上场,选什么曲跳什么舞都随意。

因为事先没有练过,这就多了许多变数。

功底好的能够出彩,出了错还能乐一乐。

明微混在歌舞姬中,进了正屋。

绣帘一重又一重,走了许久,眼前才豁然开朗。

宽阔的厅堂内,席分两列。

人倒不多,看衣着打扮,都是富贵公子。

他们一个个放浪形骸,搂抱着怀中美貌女伎。

“公子,人都来了。”

借着幂篱遮掩,明微抬目直视。

但见首位上,一个年轻公子斜身半倚,单手撑着头,懒洋洋地饮着杯中酒。

听得声音,他抬头瞧了一眼。

明微清楚地听到,耳边响起低低的惊呼声。

这位杨公子,确实俊美得叫人侧目。尤其眉目那颗朱砂痣,将他衬托得又仙气又靡艳。

她不容易记住长相,但这矛盾的气质,想认不出来都难。

杨公子很快收回目光,语气懒散地说道:“雷护卫,方才那些你嫌弃庸脂俗粉,现下这些总还过眼吧?且先挑一个?”

听得这话,明微这才注意到,离他最近的席位,坐着个年轻男子。

他身穿常服,神情紧绷,身姿笔挺,和座中的浪荡公子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
这人好像是……

对了,雷鸿。蒋文峰身边的护卫。

他怎么在这?

这位雷护卫想站起来,杨公子又开口了:“又不是在公堂上,这么拘谨做什么?坐着回话就是了。”

雷鸿只得坐下来:“是。”顿了顿,回道,“下官不喜这些,还请公子高抬贵手。”

第41章 刚正

“不喜这些。”杨公子轻轻叩击手中玉杯,慢声重复这四个字。

微沉的嗓音,有一种介于男人与少年之间的意气风流,每个音调从口中吐出,好似玉珠滚落。

他还是用那种懒散的语调说道:“男人不喜欢女人,通常只有两种解释。其一,他不行,其二,他喜欢男人。雷护卫,你是哪种啊?”

雷鸿神情尴尬:“下官不是,下官只是不喜欢这样……”

杨公子补完后面的话:“不喜欢这样的女子?”

雷鸿垂着头,当做默认。

杨公子又笑:“那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?你要不说,就是糊弄本公子。”

“下官……”他吭哧吭哧说不上话来。

“哈哈哈哈!”这模样,坐在雷鸿对面的公子看笑了,“表哥,你就别逗他了,这就是个老实人!”

得他解围,雷鸿松了口气,拱手:“多谢世子。”

明微看过去。这位年纪比杨公子略小一些,面上还带着少年人的青嫩,但那浪荡公子的气质,已经十分纯熟了。

东宁能被称为世子的,只有一人,便是祈东郡王的世子姜湛。

杨公子一笑:“既然表弟为你说话,我就不为难了。”

雷鸿站起来:“多谢公子。下官公务在身,这就……”

“诶!”杨公子抬手,波光流转的双目看向他,又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,“我说不为难你,可没说你能走了。”

雷鸿一怔:“公子……”

“女人么,本公子不强迫你。”杨公子慢吞吞地说,“可这宴都已经开了,你就这么走,也太不给面子了。雷护卫这么不给面子,是蒋大人对本公子不满吗?”

“当然不是。”雷鸿马上道,“大人一向尊重公子,以礼相待。”

“那就坐下。”

雷鸿无可奈何,只得重新落座。

“美人们既然来了,那就开始吧。”

杨公子拍了拍手,马上就有数名侍女,捧着锦盒进来,跪到诸位公子面前。

他率先伸手入盒,取出来的,却是一朵几可乱真的绢花。

就听他慢声说道:“今天玩点不一样的。我们每人手里都有一朵绢花,自己在这些美人里挑一个送了。谁得了花,谁就是你的人,接下来的游戏就代表你。”

郡王世子姜湛搂着身旁的女子调笑:“代表我们做什么?斗酒吗?”

杨公子撑着下巴,以无所谓的口气说:“想斗酒也行啊!不过,美人能歌善舞,斗歌舞岂不是更好玩?若是斗输了……”他顿了下,“就脱一件衣裳。谁先脱光,谁就算输,输的人任罚。”

姜湛抚掌大笑起来:“妙!真是妙!表哥这玩法,真是新鲜又有趣。”

其他公子哥也哄笑起来:“这个好玩!来来来,谁先选?”

“不如三公子先选?”

杨公子把玩着手中的芙蓉花:“我无妨,选谁都一样。”

姜湛兴致勃勃,推开身边女子站起:“那我先来!”

他走到这些美人面前,一个个看过去。

女伎们隐隐不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