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乘鸾(331)

以前杨殊还维持着贵公子的脸面,来了西北居然也这么不讲究了,叫他越发不喜。

“……宗家也真是阴险,竟激我与他们演武争胜。要说本公子手下这些人倒也不差,但这里是他们宗家的地盘,哪里比得过他们?不过他们也别想得逞,既然非要占这个便宜,那本公子就留在这里过年,吃他们的用他们的,等到春暖花开,怎么也要出这口气……”

“行了行了。”郭栩脸色都青了,“本官知道了,现下还有要事,杨三公子自便。”

杨殊还依依不舍:“郭大人,您不帮我讨个公道?好赖我们也是熟人啊,这姓宗的……”

“本官来此有要务,你们这些事,以后再说。”

“好吧。”杨殊很遗憾的样子,“等郭大人正事了了,本公子再请你喝酒。”

郭栩敷衍地拱拱手,去找宗叙说事了。

梁彰的密奏上说,北胡八部的动向,和杨三身边一个女子有关。这事不好直接问,郭相爷决定从宗家入手。

要是其中有什么猫腻,想必跟他有龃龉的宗家很乐意告知。

杨殊回到客院,脸上的笑消失了。

明微问他:“怎么?这位郭相爷有问题?”

杨殊摇摇头,说道:“他的来意没什么稀奇,除了实地看看宗家在西北的境况,还有就是打探北胡的消息。上次刘公公奉命过来,没斥责半句,按说应该没我们的事了,但郭栩是被贬出京的,为了得回圣上的信任,定会使尽浑身解数立功。”

“这么说,要小心被他看出什么?”

杨殊笑道:“我们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,不过别得罪他而已。”顿了下,又道,“西北的冬天很长,等到冰雪消融,他也差不多该回京了。”

明微心领神会,不过就是拖时间三个字。

不过……

“宗家也这么想吗?”

“对宗家来说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西北的军务,是万万不能让别人插手的,他们比我们更盼着郭栩早日离开。”

正如杨殊猜测得一样,宗家根本不打算惹麻烦。郭栩好赖也是曾经的相爷,因为这点破事降职,早晚会升回去,自是十二分地礼待。

到屏退左右,只留下宗氏父子,他一提到杨殊,宗锐便忿忿道:“郭大人,您来得正好。这位杨三公子,真是不讲究。当初我们说得好好的,演武一场分胜负。他败了,反倒赖着不走了!这里是左军统帅府,是他白吃白喝的地方吗?太不像话了!您帮我们说说,让他回去?”

第414章 年关

宗锐一番悲愤控诉,说得闻者伤心见者流泪。

宗叙倒是挺平静的,带着几分无奈笑道:“郭大人,您别理他。这小子,跟杨三公子合不来,见面就跟斗鸡似的。多大点事,他爱住就住吧,我统帅府出个院子还是出得起的。左右不过养他们几十口人。”

“爹!”

宗叙看都不看他,端起酒杯:“昨日匆忙,没能替郭大人洗尘,今日且敬一杯酒,祝郭大人早日回朝,步步高升。”

郭栩对宗叙这样的掌兵大将,面上还算客气,略抿了一口,说道:“承蒙吉言。”

然后问起西北军的境况,宗叙一一答了。

在这方面,宗叙有问必答,郭栩不疑有它。

密谈过后,郭栩回到客院。

此番跟他出来的,是他一个远房侄儿,此时绞了热巾子递过去,说道:“六叔,这宗家看起来很老实啊!”

郭栩一边净面一边说道:“老实?哼!演戏演到我头上,当我不知道呢!”

侄儿一愣:“演戏?方才他们没说实话?他宗叙怎么敢?您明着是贬出京,可谁都知道您还是圣上的重臣,只要您一句话……”

“不是西北军务的事,这些宗叙不敢骗人的。”郭栩脱下棉靴,冻了一整天的脚泡进热水,舒服得他眯起眼。

“那您指的是……”

郭栩嘴角露出冷笑:“什么演武争胜,赖着不走,当本官是傻子呢!”

侄儿领会过来:“您说的是杨公子的事?”

“嗯。”郭栩一边泡脚,一边道,“宗家怕我误会,这很正常。他们这样统兵在外的大将,怕的就是上头不信任,不敢接触杨三情有可原。可杨三也这个样子……双方默契太好了,说他们之间没猫腻,我半分不信!”

“那怎么办?”

郭栩略加思索:“这要不是大雪封路,我现在就派人去高塘,看看杨三搞什么名堂。可西北一旦下起了雪,寸步难行啊!”

那侄儿问:“会不会杨三和宗家勾结起来,另有所图?”

郭栩倒没往这方面想:“他们便是勾结起来,又能做什么?总不能是造反吧?出师无名,想都不用想。大约这其中有什么利害关系,我一时琢磨不透。”

他泡完了脚,拍了拍侄儿的头:“脑筋别瞎转,反正杨三也走不了,等雪化了,我们去高塘看看。赶紧倒水!”

“哎!”

……

郭栩一心想立功回政事堂当他的相爷,哪怕年关到了,也还是十分勤勉,天天泡在白虎节堂审核军务,倒是帮宗叙解决了不少难题。

到大年三十,天气大好,无风无雪,郭栩代表皇帝出席晚宴,犒劳西北诸将。

大家都在吃酒,总不能漏了杨殊,于是他也受邀出席,明微则被请去与女眷同坐。

宗锐看到他,鸡血又上来了。

好不容易酒至半酣,众将放开怀畅饮,他提着酒到杨殊面前。

“杨三公子,今儿日子好,我们再来一局?”

杨殊神情散漫,瞟了他一眼:“反正你也赢不了,再玩有什么意思?”

宗锐怒道:“谁说我赢不了?这些日子,我埋头苦思,定要将你打个落花流水!”

“是吗?”杨殊喝了口酒,没什么诚意地说,“那祝贺你,我认输了。”

嘴上说认输,态度可不是那么回事。

宗锐气得七窍生烟:“你是不敢比吗?”

杨殊继续喝了口酒,懒得搭理他的样子:“你喝多了,宗大公子。”

宗锐推开搀扶的侍女,赌咒:“今天你要赢了,以后见到你,少将军我绕道走,让干什么就干什么,半个屁都不放!可你要是不下,那就是龟孙子!”

杨殊眼中掠过一抹寒光,酒杯往案上一顿,冷道:“宗大公子该醒醒酒了!本公子的先祖是谁,你在脑子里过一过再说!”

他们俩本来就引人注目,这番对谈,最起码半数人留心着,听得杨殊这话,众将都是一愣,马上反应过来。

对哦,这杨三是明成公主的嫡孙,太祖皇帝的曾外孙,他要是龟孙子,那岂不是说……

宗锐脑子一凉,酒醒了大半,正想说什么,却见杨殊再一次端起酒杯,淡淡说道:“不过,宗大公子既然自己讨打,那本公子就不客气。舆图你挑,规矩你定,看你这回输了,还有什么话好说。”

他一句话带过,宗锐松了口气,可先前的气焰也没了,只得低声吩咐亲卫拿舆图来,两人就这样摆开了棋局。

下军棋嘛,众将当然感兴趣,便围过去看了起来。

宗锐说他近日埋头苦思,还真是没糊弄人,杨殊先前的招数,被他看破不少,双方陷入胶着。

郭栩在那边冷眼看着,手里握着杯子把玩。

他是钦差,没人敢灌他酒,是以喝得不多,此时清醒得很。

宗叙与他说话:“叫郭大人见笑了,我家这小子,口没遮拦的,真是管教不严。过后定当好好约束,不叫他再失态。”

郭栩淡淡道:“年轻气盛,可以理解。”

宗叙陪笑:“先前与您说过,他跟杨三公子,真是天生不对盘。末将说了好几回,也还是见面就争。”

郭栩没理会他的话,倒是对他们的棋局很感兴趣,问:“他们下的是军棋吧?论兵法,杨公子竟能胜过令郎?”

宗叙不以为然的样子:“这棋局,犬子确实下不过杨三公子,不过,行军打仗又哪里是下棋能论断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