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乘鸾(339)

那老仆擦了擦眼泪,面露恨意,叩头道:“求大汗给公主报仇!将凶手碎尸万段。”

他身后一干奴仆跟着喊道:“求大汗给公主报仇!”

如此喊了数声,神色也变成了哀求,苏图终于开口:“公主是我的祖母,我自然会尽力为她报仇。这是本分,不用你们求,都起来吧。”

老仆听他这么说,感激不已,又叩了几个头:“谢大汗,只要大汗为公主报仇,我等必然听命,为您效犬马之劳。”

苏图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,但很快就不见了,肃容道:“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,等雪崩停了,我们先去找一找,不管如何,不能叫祖母陈尸荒野。”

“是。”

……

身为一代名将,宗叙意志之坚,直到遇到难处才显露出来。

雪崩过后,他没有半分动摇,继续行军,向砾石坡进发。

既知此行是苏图的谋算,他打算速战速决,明日便袭击砾石坡,夺回城关再说。

军士们早早用过饭,这会儿已经分批休息了,营地里安静无声。

但宗叙并没有睡。

他在等斥候的消息,必须在行动之前,弄清楚砾石坡的情况,才好制定策略。

一场战争是胜还是败,就体会这些细节里。

杨殊在帅帐外徘徊了有一会儿了,不知道该不该进。

宗叙的副将从里头出来,看到他站在旁边发呆,好奇地问了一句:“杨公子,您在这做什么?来找大将军吗?怎么不进去?”

“我……”杨殊其实还没想好。

里头已经传来了宗叙的声音:“三公子,外头冷得很,且先进来吧。”

杨殊犹豫了下,还是进去了。

“宗将军。”他缩手缩脚地施礼。

宗叙先前几次见他,要么一副嚣张的纨绔样,让人看了就想打,要么充满自信,叫人羡慕他的生气勃勃。这还是第一次,摆出低眉顺眼的样子。

“怎么,找老夫有事?”

“呃……”杨殊的脸有些热。

“不说我可要休息了,明日四更就得出发,时候不早了。”宗叙打算赶人的样子。

“等等!”杨殊脱口而出。

他心中暗骂一句。看宗叙那笑眯眯的样子,就知道他心知肚明,偏偏就是不说,等着看他笑话。

算了,看笑话就看吧,反正都已经穷途末路了,还能看几回啊!

杨殊干脆破罐子破摔,说道:“宗将军,我明天能不能跟着你?”

“哦?”宗叙摸着下巴道,“明天老夫很忙,没时间管你啊!”

“不用你管,我就跟在旁边帮忙,就算给你扛旗子也行!”

宗叙哈哈笑出声。

杨殊急了:“行不行啊?”

宗叙好不容易收了笑,说道:“行了,知道你想什么。对着舆图下棋无聊,想实地验证一下是不是?”

杨殊跟着笑笑,小声道:“我就看看,保证不插手,我知道我的身份不好掌兵的。”

宗叙看着他叹气了。

杨殊拿不准他的态度,很是忐忑。

“罢了。”宗叙终于开口,不为难他,“你想来就来,能学多少,以后有没有用,老夫都不管。”

杨殊喜上眉梢:“谢大将军!”

宗叙忍笑睨着他:“当初不还管我叫世叔吗?怎么这会儿不拉关系了?”

杨殊笑得尴尬,那会儿叫世叔哪里是拉关系,根本是故意恶心他……

第424章 交战

这一夜,宗叙就没怎么睡。

斥候将消息带回来,他便对着舆图与众将商议对策。

直到定下攻城计划,他才洗了把脸,和衣睡下。

这个时候已经快三更了。

睡不到两个时辰,伙头军便埋锅做饭,紧接着整军出发。

杨家众将都调拨到前线去了,倒是明微和宁休被留在后方。

杨殊是这么说的:“知道你们都是高手,但两军对战,和比武争胜不一样。而且你们有更厉害的技能,与其和我们一起攻城,不如发挥更大的作用。”

明微深以为然,打仗这种事,她和宁休捆在一起,都不如那些家将发挥的作用大。他们集结在一起,摆出战阵,便如同绞肉的机关一般,来多少杀多少。

“别只顾着说我们,你自己也是一样。盔甲穿好了,刀剑无眼,万万小心。”

杨殊笑了,脸上颇有几分自傲:“你道我只会剑术么?从小到大,祖父祖母教我最多的,其实是马术和枪法。”

说着,阿玄已经将他的盔甲和长枪带来了。

杨殊握着那杆枪,感慨万分:“这把枪,是祖父的兵器,随他征战沙场几十年,不知道染了多少敌人的鲜血,我原以为自己没有机会用的。”

他曾经埋怨过,祖父祖母明知自己身份尴尬,为什么还要教他那么多。直到此刻,他才体会到他们的心情。

哪怕没有机会,能做一个有用的人,本身就是件快活的事。

何况,现在不就用上了吗?

人生的神奇之处,在于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。原以为山穷水尽,长夜无明,说不准哪时就柳暗花明,天光破晓了。

待他穿好盔甲,原来那个骄矜的贵公子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个英气勃勃的年轻小将。

他与他们做临行告别。

“我会小心的,你们在后方也要注意流矢。待攻下城关,我们晚上再聚。”

远处,集结的号令已经传下来了,不等阿玄催促,他翻身上了望云骓,纵马而去。

明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却听宁休说道:“我原以为自己在纵容他,等着他哪一日失败了放弃了,再带他离开,好完成师父的遗命。原来是我错了,这才是他真正的归途。”

明微笑了起来:“能听到先生认错,可真不容易。”

宁休摇了摇头:“如果能让他得求所愿,我认输算得什么。现在想想,师父的遗命只不过是无可奈何的选择,想来师父自己也不希望用上。”

明微不免想到那位记忆中的剑神。

他那一世,孤身一人,漂泊江湖。眼看着人死了,家破了,国亡了,能做的也不过单人独剑,千里奔波,杀入千军万马,取敌帅头颅。

而这样,仅仅只是祭奠了亡魂,安慰了自己。

改变不了命运,更改变不了国势,最终只能守着邙山的大阵,等那一线渺茫的生机。

如果这就是他的未来,现在这点危险算什么?至少他在为命运而努力拼搏。

天煞孤星。

只盼这一回,他再不必和这四个字扯上关系。

……

砾石坡的攻城战,天亮之前就打响了。

他们很幸运地找到了没有完全阵亡的守军,在这些人的带领下,与胡人展开决战。

宗叙这次紧急出兵,原本就只带了五千兵马,先前遇到雪难又损失了一些。可以说,这一战他们完全没有失败的余地。

一旦战败,剩余的兵马,在后勤军需都没跟上的情况下,不一定能组织起高效的进攻。时间拖得越久,对他们越不利,最终士气消耗殆尽,便只有覆没一途。

这些事,他们都能看出来,何况宗叙。

但是看着这支西北军有条不紊地分派攻城任务,明微也忍不住感叹一句:“名将到底是名将。”

宁休默然无语。

他和明微都没有参战,而是在后方的山坡上观战。

事实上,观战只是顺便的,此刻两人坐在辎重车上,正拿着劈刀做木工。

一个个部件做出来,然后拼到一起。样子虽然丑陋,但已经能够看出雏形。

这是一只鸟,能够让人骑着飞行的大鸟。

“这真的能飞?”宁休很疑惑。

明微道:“先生不是见过玄非那只大鸟吗?”

宁休当然见过,当初杨殊被下狱,就是靠着这东西偷渡出去的。

只是,亲眼见到这东西是怎么造出来的,还是觉得很神奇。

“这只是机关术的一种,如木牛流马,但需要灵符激发。灵符不容易制,这东西也不好推广,想把兵马送出去是不能了,只能派个人传传消息什么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