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乘鸾(359)

她皱着眉头,声音带着薄怒:“那些人,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这件事,竟这样公诸天下,这叫殊儿如何自处?陛下,您一定要帮帮他啊!”

皇帝注视着她,柔声道:“你放心,朕是信他的。”

裴贵妃却道:“臣妾不是怕您不信,而是觉得,对方明显知道内情,万一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,将他逼上绝路不说,您也受制于人。陛下,您可查出流言的来处?是否呈州叛军做的手脚?这些人真是可笑,当初思怀太子落难的时候,不见他们相助,现下倒是利用起死人来了,根本就是想叫他们一家死绝!”

说到这里,她气得眼泪都出来:“您不知道,当年那一幕有多可怕。臣妾动了胎气,突然发动,只能在草丛里生产,那些人就一个个死在臣妾身边,那血腥味臣妾一辈子都忘不了。护卫、下仆、永溪王、太子妃、太子……”

裴贵妃哭了出来:“臣妾的命是他们拼死换来的啊!现下只剩殊儿一人,我只盼着他一生平安富贵,也算对得起太子一家。”

皇帝轻轻拍着她,目光柔和:“别怕,一切有朕在。朕会查出源头,将他们铲除,不会叫他们影响殊儿的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朕什么时候骗过你?”

裴贵妃破涕为笑,有点不好意思地擦着眼泪:“一把年纪了,方才竟哭成这样,我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。”又道,“都已经二十年了,您将天下治理得这么好,他们能闹出什么事来?您也不必过于忧心了。”

皇帝笑吟吟的,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,裴贵妃理好妆,便先回去了。

皇帝回到御案后,看着密函出神。

那暗卫无声无息地回来了,仍旧跪在原地。

烛火闪闪摇摇,直到“毕剥”一声,炸了个灯花,才稳定下来。

皇帝终于吐出那口气,说道:“传令夜蝠,去西北。”

他顿了一下,淡淡续下去:“他不是想做点正事吗?叫他为国捐躯好了。”

“是。”

暗卫退下了,皇帝拿起裴贵妃送来的一枚糕点,神情变幻莫测。

最后,他把这枚糕点放进口中,慢慢吃了。

美味的东西,还是一个人独享更快活。

……

明微忽然问:“你这次所谓败退,是不是另有隐情?”

杨殊眨了下眼。

“打了败仗,还这么高兴?怎么觉得不像你呢?”

“呃……”杨殊看了看外头,小声道,“好吧,我们觉得时间太紧了,琢磨着来一次诱敌深入。只要纳苏追过来,我们就前后合围,趁机把他弄死。”

“弄得死他?”

杨殊说实话:“不一定,这小子真的不好对付。你说他热情单纯,我看他倒是杀人不眨眼。”

明微道:“草原的生存方式如此,对他来说,战场上杀人和杀羊没什么区别。”

一个从小见惯杀戮的人,不会觉得杀人是件残酷的事,因为环境如此。他们要抢牧场,抢牲畜,抢女人,这就是他们的生活。是非对错,是礼教与道德给予的,他没接受过,就没有这样的观念。

夜深了,外面安静下来。

明微铺好床,说道:“你快休息吧。”

“嗯。”杨殊解了衣,又回身看她,“一起?”

他这眼神什么意思,明微太明白了。她表示拒绝:“刚打完仗,你也不嫌累!”

杨殊已经将她拖过去了:“对,一点也不累!”

少年人,说什么累?哼!

第449章 传话

裴贵妃才回到千秋宫不久,就听宫人传话,刘公公来了。

她换回衣裳,出来见人:“刘公公,是陛下还有事情要吩咐吗?”

刘公公行了礼,笑道:“娘娘还是这么客气,您叫奴婢小喜子就行了。”他顿了下,回答先前的问题,“不是陛下的事,是您落了东西。您看看,这玉坠子可是您的?”

看着刘公公取出来的玉坠,裴贵妃目光一闪,笑道:“哟,还真是本宫丢的,最近挂心陛下,丢三落四的,倒是麻烦刘公公了。你也是,随便叫个人送来就是了,还亲自跑这一趟。”

“奴婢担心那些小子毛手毛脚的,正好许久没到娘娘这里讨杯茶喝了,便亲自来了。娘娘不嫌奴婢事儿多吧?”

裴贵妃心领神会:“怎么会?正好本宫睡不着,你来了,便看看昨日新画的画如何。”

“是。”

裴贵妃当即吩咐宫人去沏茶,自己领着刘公公进了玲玎阁。

谁都知道,裴贵妃的画室不许随便进。而刘公公祖上是烧瓷的,字不识得几个,却精通色彩明暗变化。正因为这一点,讨了贵妃的欢心,时常受贵妃之邀赏画,叫人羡慕不已。

茶水和点心送上来了,宫人施了一礼,便退下了。

画室里只剩他们二人。

裴贵妃的画还搁在案头,两人便讨论起来。

说完一句,刘公公压低声音,嘴唇轻轻阖动:“您来的时候,暗部统领正在明光殿。”

裴贵妃回了一句,也压低声音:“因为那事?”

“不错。随后他去了司衙,召集暗部几只夜蝠。”

裴贵妃面露震惊,握着画纸的手微微发抖。

两年前杨殊一走,刘公公便顶替他进了皇城司,当皇帝的眼睛。万大宝可能都不知道皇帝召见暗部统领,刘公公却不难知道。

皇城司内,瞭鹰潜伏在军中,负责对外情报,夜蝠却是专职负责暗杀的。

夜蝠出动,那就是皇帝要杀人了。

“他们去西北吗?”

“八九不离十。”刘公公轻轻说道,“娘娘,您早做准备。”

裴贵妃勉强稳住心神: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又向他深揖一礼,“大恩不言谢。”

刘公公道:“一饮一啄,要谢就谢娘娘早年的善心。”

又说了几句,刘公公便告退了。

裴贵妃毫无异样,回去洗沐,睡下不提。

到了第二日,她却头疼起来,召了太医来请脉,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。

皇帝陪了半天,说道:“叫国师来一趟吧,正好朕也觉得心神不宁。”

下午,国师玄非便进了宫。

……

傅今晃晃悠悠,又去汪记吃猪头肉。

他是熟客了,老板招呼一声,问道:“还是老样子?”

傅今哈哈一笑:“老样子。”

他这两年名扬京城,老板都识得他了,切的卤肉拼盘格外有料。

傅今在楼上老位置一坐,喝口酒,吃口肉,再看一看下面的行人与风景,美滋滋。

过了一会儿,下面响起一个清雅低柔的声音:“来壶酒,随意切些肉。”

随后楼梯踩响,穿着常服的玄非上来了。

汪记是小铺子,雅座也仅仅只是以各种花草物件相隔。

他目不斜视,在邻座坐下,与傅今背对背,只隔了一扇竹帘。

傅今只听耳边“叮”一声似有若无的轻鸣,街上那些嘈杂的声音便远去了。

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我只是随便来坐坐,吃口肉,你怎么也来了?遇上什么麻烦了,说吧!”

“大麻烦。”玄非的声音传来,“贵妃今日叫我入宫,那件事有变。”

“哦?”傅今郑重起来。

贵妃向来知道轻重,里外通信不易,如果不是大事,她不会冒着风险见玄非。

“今日早朝,圣上将那件事压了下来,还斥责了御史。”

“嗯。”朝中的事,瞒不了傅今,太子回去还跟他抱怨了好久,认为皇帝偏袒杨殊,连那样的流言都不当回事。

“然而昨天晚上,皇城司暗部夜蝠出动,极有可能去了西北。”

傅今怔了下,连酒都忘了喝了。

“消息确切?”

“应是无误。”

傅今点点头:“我知道了。”

邻座再无话传来,很快,他又重新听到了街上的声音。

玄非略坐了一会儿,便走了。

傅今倒是慢悠悠坐到夜市时分,才带着一肚子的卤肉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