娘的,他怎么就一时松懈,中了这小子的计!
纳苏却笑着说:“你不会死的。齐国的大官值钱,我跑来抓你,可不是为了杀你。不管是提条件还是换钱,都比杀了你有用。”
杨殊马上就道:“纳苏王子这么说,我就放心了。老实说,虽然恨不得这老家伙死,但他死了我们确实会有麻烦。你不弄死他,说明我还有机会把他抢回来,是不是?”
纳苏握紧手里的战刀,露出狼一般的眼神:“没错。但是我觉得你做不到。”
“试试不就知道了?”杨殊脸上笑着,手却已经扣住了腰间的鲛皮伞,他带的精锐迅速围了上去。
纳苏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。
他带人来的时候就知道,抓人必须迅速。
这个位置,离齐军大营更近,信号一发出去,他们的人很快就能赶到。
所以他喊了一声,雪狼部的勇士一刻也没耽搁,扬起手中的刀,凶狠地砍杀过来。
……
收到消息还是迟了一点,明微和宁休日夜兼程,赶到凉川花了比预料中更多的时间。
宁休在山野间找了一会儿,拿回来一根百练索:“在山崖下找到的,可能是对方不小心掉落的。”
“……这都让您找到了?”
“碰巧。”
明微仔细看着这根百练索:“这材质,确实是将作监的手艺。看来夜蝠已经跟了很久了,就不知道有几个人。”
“大人。”小白蛇钻出袖子,在上面嗅了嗅,“有三个人的气息。”
明微失笑:“倒是忘了你,感应越发灵敏了,连几个人都知道。”
小白蛇得意道:“出来的时候,多福师姐分了大妖的功力给我,让我好好保护大人。还说我要是完成任务,回去后就喂我精血。”
“回去后我帮你说好话。”
“谢谢大人!”
宁休道:“听说皇城司的夜蝠,从来都是单人独行。这回出动三个,怕是志在必得。我们赶紧走吧,若是没有防备,很难说小师弟能避过。”
“嗯。”
两人离大军驻地很近了。
天快黑的时候,终于看到了营地。
明微本想直接去军营,不料小白蛇在周围游了一圈,回来说:“大人!刚才我碰到另一条蛇,它说那三个人就在附近!”
“……连跟同类沟通都会了?”
小白蛇谦虚地说:“碰巧。”
“那正好,把人揪出来再说。”
……
剑身以刁钻的角度削向纳苏的手臂。
杨殊全神贯注,如果这个陷阱能够拿下纳苏,那这一战他们就赢了。
等苏图回来,接收失去主帅的雪狼部骑兵,他们已经在凉川彻底站稳脚。
这等于将大齐的边境线往前推了几百里,皇帝再没有理由阻止对北胡用兵。
当剑身就要挨到纳苏的时候,他后背一寒,一种危险至极的感觉从心底钻出来。
他想都没想,迅速后退,放过这个可能拿下纳苏的机会。左手一抖,鲛皮伞打开,挡住了袭来的暗箭。
杨殊收伞,看着掉落在地的短箭,脸色极其难看。
这东西他熟,是皇城司的暗器。
第454章 六弟
宗叙其实没有撤远。
他退离前线,便绕了一个大圈,在另一个地方等着苏图。
亲手带了大半年,他相信那两个小子合兵,足以对付纳苏。
只要截断后援,等来的一定是胜利的消息。
然而,他自以为秘密的扎营之地,在某天傍晚,来了一个不速之客。
听到守卫来报,宗叙以为自己听错了:“他说他叫什么?”
“回将军,他叫钟岳,就是那个神医钟岳!”守卫有些激动地说。
宗叙心情复杂,道:“……请他进来吧。”
“是。”
不多时,一个中年男子跟着守卫进了营帐。
他身穿布衣,面目温和,身材修长而清瘦。身后背了一个藤筐,里头放着许多新鲜的药草,看起来就是个行走山间的采药人。
守卫退了下去,宗叙不由自主站起来,向他走来:“六弟,真的是你……”
这个自称钟岳的中年男子向他拱了拱手,含笑道:“大哥,见到你活着,真是太好了。”
宗叙心情复杂。
这句话,若是别人说,难免叫人不快,听着真不吉利。可是他来说,宗叙只有感慨。
宗家男儿,能在这个年纪还活着,确实是件让人高兴的事。
与他同辈的兄弟,早年就死了几个,去年老三也战死了,一半都没活下来。
“六弟,你怎么来了?”宗叙指了指,请他坐下。
“我早就来西北了。”钟岳解下背上药筐,坐下来道,“为了撰写药典,这几年一直在西北行医。”
“那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?”
钟岳含笑:“当年说过的,出了宗家的门,我便不会再回去。”
宗叙默然半晌,才道:“爹早就后悔了,我知道他后来一直惦记着你。”
“我没有怨爹。”钟岳平静地说,“爹出殡的时候,我去送行了,也偷偷到他坟前磕过头。不回宗家,只是不希望让宗家的名声变得不纯粹。我选择了不同的生活,甚至背离了宗氏祖训,不好再带累宗家。”
“唉,都这么多年了,你还这么倔。”
见到分别多年的弟弟,宗叙心中百般滋味。
宗氏祖训,宗家儿郎十二岁赴边关,一生保家卫国。
他的兄弟和叔伯,全都遵守此训。
但有一个人背离了。
便是他的六弟。
他这六弟,从小喜欢学医,不爱习武,怎么打都改不了。
十二岁从军,四年时间,别的兄弟最低升了校尉,他倒好,还是个小兵。
到十六岁,他到父亲面前说,打算退伍,去从医。
父亲大发雷霆,棍子都打断了几根,他却始终不松口。
眼看他被打得半死,兄弟们一商量,就叫他去相劝。
可是结果,被劝服的是宗叙。
六弟对他说,过去四年,他努力过,最终发现,哪怕熬资历,他顶多能做一个小校。
宗家出武将,可人和人之间天分有高低。譬如宗叙,便是一点就通的。而他,就是一窍不通的。
与其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校,他更想做一个举世闻名的大医。
他从军没有天分,谁都能替代。但如果从医就不一样了,他相信自己做得比大多数人要好。保家卫国,与济世救民,本质来说没有什么分别。所以,他虽然违背了祖训,却问心无愧。
宗叙思来想去,觉得六弟说的有道理,便大着胆子去求父亲。
父亲到底舍不得打死他,允了他离家,只是离了家,就不再是宗家人了。
自那以后,宗家再没有六郎。别人想起来,只说六郎疏于武艺,早早战死了。
宗叙很多年后才又见到六弟,那时他神医之名已经传遍天下。因战事吃紧,他来边关做过一段时间军医,后来又走了。
算起来,又是很多年没见了。
“大哥不必多想,宗家很好,我现在很好,各得其所,这是最好的结果。”
“我总是说不过你。”宗叙摇头苦笑,又问他,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扎营?”
钟岳笑道:“我好歹也是宗家人,如何判断行军痕迹,还是懂的。”
他顿了一下,又道:“其实,这次我是特意来找大哥的。”
“特意?”
钟岳点点头:“前几天,我收到一封信,是我一位好友寄来的。他托我来游说你。”
“游说!”宗叙皱眉,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
钟岳毫无隐瞒之意,取出那封信,递给宗叙。
宗叙飞快地看完,一时间神情变幻,既震惊又难过。
钟岳看他神色,微叹一声:“大哥是不是很伤心?不瞒你说,我看到信的时候,也是这样想的。我们宗家付出性命维护的人,竟然是这样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