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乘鸾(475)

杨殊就笑:“这大冷的天,公公喝一杯再走?”

刘公公笑眯眯回应:“那就多谢越王殿下了。”

杨殊目光一扫,小彤意会,退了出去。

“公公这是特意来见本王?”

刘公公点点头,回道:“殿下先前叫奴婢留意那个姓洪的,奴婢有负所托。”

“怎么?”

“他自尽了。”

杨殊愣了一下:“能在天牢里自尽,不是一般人啊!”

刘公公称是:“是个狠人,我们搜走了所有利器,他磨尖了指甲,硬生生戳破了自己的喉咙。”

“他的身份果然有问题。”杨殊道。

刘公公问:“殿下怀疑他是什么人?”

杨殊指了指:“南边的人。”

刘公公一惊:“楚国?”

“嗯。”杨殊瞅了他一眼,“多年相安无事,大家都忘了,我们南边还有一个敌国啊!”

刘公公有点羞愧:“是,奴婢一时没想到。”

“不过现在所有线索都断了,查不到了。”杨殊躺回去,一脸可惜。

那个洪先生的出现,本身就很奇怪。

冯谖吗?杨殊才不相信,现在还会有冯谖那样的人。就算有,也轮不到二皇子。

谋逆这样的大事,二皇子这个当事人一知半解,倒是全由洪先生一手策划,也太奇怪了。再加上明微说,温秀仪是从南边来的人,这件事就好解释了。

对楚国来说,鼓动二皇子谋反,齐国必会动荡。

所以,二皇子成不成功无所谓,温秀仪那边的刺杀才重要。

而事后干脆利落地斩断所有线索,也证明了背后绝对不简单。

“你想法子提一句吧。”杨殊说,“毕竟是国家大事,叫陛下心里有数。”

刘公公迟疑:“殿下……”

“这样你才好查下去。”杨殊道,“不管我要做什么,齐国绝对不能动荡,明白吗?”

“是。”刘公公心服口服,深揖下去。

说完正事,杨殊问:“娘娘现在怎么样?”

刘公公回道:“娘娘如今就守在陛下身边,一切亲历亲为,精神还好,吃睡也没有问题。”

杨殊低声:“难为她了。”

“殿下放心,奴婢会留意的。”

杨殊含笑:“也辛苦你了。”

他知道刘公公这句话,并不只有表面的意思,而是一句承诺。

他会在宫里保护裴贵妃的安全。

眼看皇帝撑不了多久,她很快就能脱离苦海了。关键的一步,千万不能功亏一篑。

……

裴贵妃去看惠妃。

前些日子热热闹闹的宫室,如今空荡荡的,只有几个恐慌的宫人。

看到她过来,她们如同惊弓之鸟跳了起来,急忙忙过来施礼。

裴贵妃摆了摆手,问:“惠妃呢?”

宫人指向寝室。

裴贵妃走了过去。

惠妃只穿了中衣,头发也没梳,就那样呆呆地坐在梳妆镜前。

屋子里冷得厉害。

裴贵妃转头吩咐:“怎么这样冷?快拿炭盆来。”

惠妃始终一动不动。

第594章 贱人

惠妃如今失势,后宫再次贵妃独大,宫人们哪敢怠慢。

又是烧炭,又是热水,没一会儿,惠妃的寝居焕然一新,温暖如春。

“惠妃姐姐,先喝点水吧。”裴贵妃走过去,“看你,嘴唇都干了。”

好一会儿,惠妃的目光终于动了动,看了眼宫上递来的茶水,声音嘶哑:“到了这个时候,还有你来看我,果真是我眼瞎,你才是这宫里心最好的人。”

裴贵妃淡淡道:“我好不好无所谓,你实不必这样折腾自己。”

这话惠妃似乎听进去了,沉默片刻,端过宫人手里的热水,慢慢饮了进去。

裴贵妃吩咐下去:“去御膳房拿粥来,陛下没有降罪,叫他们别怠慢。”

“是。”

有裴贵妃的话,御膳房里哪里敢怠慢,不过片刻,便送来一桌子小菜。

惠妃默默地喝了粥,看着宫人收拾下去,说道:“裴妹妹既然来了,能否单独听我说几句话?”

裴贵妃点点头。

她身边的内侍欲言又止,裴贵妃道:“你们守在门外就是。”

“是。”

人都退出去了,惠妃裹着皮裘,坐在榻上问她:“陛下要怎么处置我?是毒酒,还是三尺白绫?”

裴贵妃回道:“没有,陛下不准备处置姐姐。”

惠妃嘴边浮起嘲讽的笑:“这是他最后的仁慈吗?”

裴贵妃淡淡道:“陛下是个仁君。”

“仁君?”惠妃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起来,盯着她问,“这真是你心里的话?”

裴贵妃平静无波。

惠妃哈了一声,目中露出同情:“裴容啊裴容,虽然现在我死了儿子,自己无异打入冷宫,但仔细想想,你才是最可怜的人啊!有儿子不能认的滋味如何?日日夜夜陪在仇人身边想必痛苦极了吧?”

裴贵妃语气淡薄:“姐姐在说什么,我听不懂。”

惠妃脸上的嘲笑更浓:“在我面前,你装什么?儿子都已经死了,自己也老得失了颜色,不会有翻身的机会了。就这样,你还半句话不透,果然厉害啊!”

裴贵妃干脆不回话了。

惠妃继续道:“你实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,我知道的东西,恐怕比你还多。别以为你能笑到最后,那个人什么性子,我更了解。你这样做,哪怕他感动了,也是一时的。他是个天生凉薄的人,所谓重情,不过是他给自己戴上的面具。谁叫他无能呢?论本事,及不上三位兄长,只能拿仁慈这身皮,将自己包裹起来,安慰自己。”

“他不处置我,是因为知道我活不下去了。成儿都不在了,我还指望什么?而你,也不会风光太久的。”她凑过去,在裴贵妃耳边说,“你信不信,他死的那天,一定会带你走?”

这句话冰凉透骨,惠妃退回去,看着裴贵妃笑起来。

可惜裴贵妃还是不为所动。

“姐姐别这样想,”她道,“这世间虽苦,可谁不想苟活呢?”

惠妃看着她笑:“那你呢?也想活吗?你肯定想的,儿子大了,你想跟他团聚,是不是?”

裴贵妃自然不会回答。

惠妃像在跟她说,又像自言自语:“我很羡慕你啊!虽然这二十年……可你就快熬出头了。那个小崽子长得多好啊!要不是他压着,肯定出息得很。可惜,他的身份注定了不能出头。除非……”

裴贵妃还是什么也不说。

惠妃有些失望,说的话也更加肆无忌惮,仿佛在故意刺她:“你是不是很难过?如果当初没发生那件事,现在的你,才是真正的六宫之主,母仪天下。而你的儿子,将来也会继承那个位置,成为齐国的主人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为了活下去,任他打压。”

裴贵妃淡淡道:“往事不可追,姐姐还是不要一直沉迷在过去里,这样对谁都没好处。”

“你可真够小心的。”惠妃脸上带着嘲笑,“怕被他的人听到?不敢表露心迹?”

裴贵妃深深看着她,叹道:“姐姐,我来看你,是成全我们二十年来的情义,你这样做,又有什么好处呢?”

“可我不这样做,又有什么好处?”惠妃抛弃了外面那身皮,似乎要将二十多年的忍让埋怨都发泄出来,“你看看我,从进赵王府,何曾行差踏错?可最后落到了什么下场?我已经无所求了,一个没有欲望的人,哪里还会在乎好处不好处?甚至活着对我来说,也是多余的。”

裴贵妃轻叹一声,便要站起来,不欲与她多说的样子:“姐姐好生歇息吧!”

然而,她被惠妃一把拉住了。

惠妃的力量大得出奇,没有涂脂粉的脸上,黄斑尽显,扭曲极了,眼里更是透着恨意。

她压低声音:“裴容,难道你不想知道,那件事是不是他做的?难道你就不想问问我?我告诉你了,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多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