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乘鸾(487)

明微没回答,反而摸了摸自己的手臂,自言自语:“好凉啊!”

石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,转身出了舱门。

他一走,纪小五扯着明微急道:“都成阶下囚了,你就不能安分一点?你不要命啦?”

明微慢条斯理扯开他的手,柔声安抚:“表哥放心,他这样的人,求情是没有用的,直言不讳反而活命的机会更大。”

“你什么意思?”纪小五警惕地看着她。

明微说:“那位温小姐,情绪不大稳定。她冷静的时候,固然是个厉害的对手,但若激动起来,很可能会做出无法预料的事。她留下我们,一则因我破了她的蛊术,还施展出了巫门秘技,想从我身上探知秘技来历。二则,也是借机报复,想折辱于我。把命交在她手里,太不稳当了,得找一个相对稳定的点,来保我们的性命。”

纪小五若有所思:“所以你跟她的同伙套近乎?”

明微点点头:“此人蛊术不如温秀仪,但若论功法,比温秀仪更接近巫门根本。我猜,他也是巫门的重要人物,或许明面上地位不如温秀仪,但对巫门的责任心,不会下于她。”

就像她昨晚说的,降神、傩舞、卜筮才是巫术的根本,但是这些东西失传已久,修习也看不到什么效果。他没有像温秀仪一样专精于蛊术,反而分心修习阴阳之术,可见他对巫门传承的看重,要强于温秀仪。

而他始终隐居幕后,在失败的时候当机立断将温秀仪拖出来,可见性子冷静,擅于权衡利弊。如果能说动他,他们的性命才算保住了。

听她一一分析,纪小五那颗心总算落回去了。

同时,他心里有一种微妙的愧疚感。

一直以来,他觉得表妹厉害归厉害,为人实在……欠打。现在想想,似乎是自己太看轻表妹了,事实证明,她做的那些不知死活的事,背后都有着严密的逻辑。他应该对表妹更信任一点的。

“表哥是不是很感动啊?觉得刚才错怪我了?没关系,我不在意的,谁叫表哥对我这样好呢?这份情义我会牢记在心,以后一定不会忘记的。”

纪小五的脸一下子红了,“呸”了一声道:“谁要你记!以后别坑我就行。”

“我什么时候坑过表哥?那不都是表哥自己找我麻烦吗?好好好,你说是就是,都是我的错……”

纪小五气也不是笑也不是,表情格外扭曲。

最后只能找了个话题:“你刚才那样,确定他会动心?去了这么久没回来,不会翻脸了吧?”

明微笑眯眯:“急什么,等等就知道了。”

才说完,舱门再次被推开,石庆夹着棉被进来了。

他把带着霉味的被子扔给他们,居高临下:“你最好能够说服我,不然,我可不会管秀仪生不生气,先弄死你拉倒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明微分了床被子给纪小五,便裹着棉被再次问出那句话,“兄台怎么称呼?”

第609章 交换

“石庆。”他丢下两个字。

“哦,石公子啊!请坐,我们慢慢谈。”

石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,终于拉了张凳子坐下来了。

船上用的小矮凳,没多少高度,这样谈话,还算自在。

明微问:“石公子想知道什么呢?”

“你的来历,师承,对巫门知道多少。”石庆毫不客气,连接扔出三个问题。

明微说:“我的来历有些玄妙,说不清楚,总之,我的师门是个传承多年的隐世门派,算下来有几百年了吧。自然不比你们巫门长久,但我们也不像你们,虽然传了几千年,可也在南边窝了几千年,一直自己玩自己,不但没进步,还因为战乱一点点丢掉自己的传承。”

石庆面色一沉,喝道:“我不是来听你批驳我们巫门的!”

明微从善如流:“好,继续说我的师门。这几百年来,我的祖师爷们,每一个走遍大江南北,不停地向各个流派学习,收集新的玄术,一点点增补。关于巫术,在异族间其实多有流传,虽然有些只剩皮毛,有些变了形态,但仔细探究,都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。那日我所踏的,并非标准的傩舞,但其中阴阳沟通之意,和上古巫术是一样的。”

她看了眼石庆,从他的神色间找到了心动,便继续说下去:“你们巫门,想必还传下一部分典籍吧?你的阴阳根基,是我见过最扎实的。虽然不太可能找回以前的传承,但如果能够探知其中的原理,循着祖师留下的蛛丝马迹,创出新的秘术,并不是妄想。”

说到这里,她已经把自己的筹码摆出来了。

石庆深深地看着他:“你要什么?”

明微低头一笑,带着几分羞涩的意味,理着自己散乱的头发。这一整个晚上,先是被暗算,然后在坑洞藏了许久,最后还被扔到船上,够折腾的。衣服脏了不说,发型也乱了。

“我要什么,石公子不是清楚吗?到这个份上,我哪里敢贪求呢?不过想挣回一条命罢了。”

石庆深吸一口气。

“好。”他说,“我可以答应你,你们暂时死不了。”

明微瞅着他:“只是死不了?”

石庆道:“不然你还想怎样?放了你吗?别做梦了。”

明微叹了口气:“也是,看你与温小姐之间,主次明显,她不可能会放我,你当然没法子。”

“你不用激将。”石庆说,“你现在是阶下囚,没有资格提条件。我只答应保你的命,活得怎么样,得看你自己的表现。”

明微挑眉。

这意思是说,她拿一点东西出来,才能换一点待遇?

也是,这位石公子看起来可不傻。

阶下囚,没有公平交易的资格。

她说:“现在我念一段口诀,石公子不妨体会体会,其中的差别。”

石庆坐直身躯。

然而明微只是摸着头发说:“昨天晚上乱成那样,现在身上脏得很,连件干净衣服都没得换,真叫人坐立难安。”

石庆哼了声:“你念了才有东西,不然就这样躺着吧!”

明微一笑,不再拖延,将短短几十字的口诀念了一遍,每个字说得清清楚楚,连怎么写都说了,十分有诚意。

石庆在心中念了几遍,确定自己记住了,推开舱门出去。

“他真的会遵守承诺吗?”

“以后不知道,现在应该会。”明微说。

毕竟她肚子里还有不少货,至少要等压榨得差不多了才翻脸,对吧?

过了会儿,有人推开了舱门。

两人抬头去看,发现是个皮肤微黑,身板壮实的船娘。

她也不跟他们说话,先搬来一桶热水,然后拿了几件衣服进来。

明微叫住她:“只有一桶吗?”

船娘摆摆手,指了指自己的嘴巴,出去了。

“表哥?”明微问。

纪小五撇嘴:“难道我不给你洗么?你先洗吧,我洗洗手脚就行了。”

明微笑道:“倒也不用这样。我们可以分一分,就是水少点,只有擦一擦了。”

纪小五自然没有异议。

明微敲了敲舱门,请船娘再给个盆。

还好,船娘没有拒绝。

非常时期,也顾不上男女有别。两人分了水,背对着彼此擦了擦身子,就当洗过澡了。

送来的衣服一样是粗布衣裳。

明微看它挺薄的,便拆了自己原来的衣裳,将里面保暖的内衬夹到里面去。

纪小五有点稀奇:“你居然会做这个?我还以为你不懂针线呢!”

明微说:“那种绣花的针线,我是真不懂,但日常生活中,总要缝缝补补的。”

她曾经跟随师父行遍天下,什么苦日子都过过。衣裳破了就要补,自己不动手,谁来动手?她会的是生存技能,而不是锦上著花的绣技。所以,在讲究绣工的正常人眼里,她确实不懂针线。

“表哥,你的衣裳也给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