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乘鸾(512)

她还有几个同伴。

纪小五和温秀仪,还有海燕。

雪鹦不会武功,跟在身边太危险,被她提前打发走了。

前院人声鼎沸,然而离此稍微有些距离,听起来就格外失真,倒显得此处更加清冷幽静。

明微就倚在栏杆上,看着张灯结彩的热闹,叹道:“直道相思了无益,未妨惆怅是清狂……”

这样的情形,这样的诗句,倒是相当地匹配。

只是,由她念来……

温秀仪“嗤”了一声,嘲弄:“可别告诉我,最近府里的流言是真的。你不是跟那位越王殿下情深似海吗?这么快就变心了?”

明微幽幽道:“北齐是北齐,南楚是南楚,怎么能一样呢?温小姐,看在我现下如此失落的份上,能把箫还给我吗?这样伤情的时刻,总该有点乐声应和,是不是?”

“……”

她是怎么把见异思迁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?这脸皮厚度堪比城墙!

还乐声应和,够矫情的!

温秀仪很不乐意,但还是把箫抽出来给她了。

今晚会有变故,这女人暂时是同伴,有箫在手,说不定能帮上一点忙。

明微接过来,一脸爱惜地抚摸着。

温秀仪看她这样子,很不爽:“要不是我师兄没回来,哪用得着你!”

“温小姐说的是唐二公子?”

温秀仪哼了声。

明微笑着问她:“温小姐口中的二公子,相当了不起啊!我顺便问一下,你们到北齐挑拨二皇子造反,就是唐二公子谋划的,对吧?”

温秀仪看着她冷笑:“怎么,你还想报仇不成?”

“温小姐说哪里话?”明微一脸无辜,“国与国之间的争斗,谈什么报仇不报仇?何况你们从温家入手,将一个被废的皇子利用得淋漓尽致,这份心机,佩服还来不及呢!若不是我们瞧出不对,只怕齐国就让你们闹翻了天。”

“哼!”温秀仪听她这么说,微微昂起下巴,露出两分得意。

可得意没两下,她突然又想到,既然计划这么完美,还被他们破解了,岂不是他们更厉害?她这不是变着法儿夸自己吗?

看温秀仪一会儿得意一会儿阴沉的,纪小五道:“你这女人,脸色变来变去的,属避役的吗?”

这下捅了温秀仪的马蜂窝,她的火气一下子爆出来:“关你什么事?你成天跟在这女人背后,被她耍着玩,你是属狗的吗?”

纪小五惊奇:“你怎么知道我属狗,我有说过吗?”

“……”温秀仪一下子卡壳了。

看看明微,再看看纪小五,暴怒:“懒得理你们!”

跟这女人有关的,全都不是正常人!

纪小五看着她蹬蹬蹬跑下楼,冲楼下喊道:“哎,你去哪?不监视我们了?”

温秀仪的声音传来:“关你什么事?海燕,给我看好他们!”

海燕看了一眼,没说话。

她是老夫人的丫鬟,听老夫人的,听十爷的,犯不着听她的。

没得到回应的温秀仪,想对海燕发火,又不好说什么,只能跺跺脚跑掉了!

楼上的纪小五撇撇嘴,不屑地说:“就这点功力,还想挑拨离间。”

明微给他鼓掌:“还是表哥沉得住气。”

纪小五翻个白眼:“你别夸,你夸谁谁倒霉,我不想倒霉。”

明微低声一笑,不逗他了。

她仰头看了看,天上一轮圆月。

“海上生明月,天涯共此时。情人怨遥夜,竟夕起相思。”

纪小五嗤笑一声:“你念诗还念上瘾了。”

明微瞟了他一眼,继续:“忽闻海上有仙山,山在虚无飘渺间。”

嗯?

“如此良辰如此夜,为谁……”

“明小七!”这句没念完,就被打断了,“你不要学我说话!”

这几句诗,不就是明微刚到纪家那晚,他回家翻墙的时候念的吗?

“哟,表哥还记得啊!”明微笑眯眯,“我就知道,表哥心里一直念念不忘,都过了这么多年了,我们初见的情形,还记得清清楚楚。”

“……明小七,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?”

“表哥你别胡说,我这张脸这么美,怎么会不要呢?”

“那你还见人口花花!”

“说两句怎么了?表哥这么心虚,难道被我说中了。”

“呸!明小七你脸皮真厚!”

这边表兄妹在斗嘴,那边有人乘着夜色,经由纵横交错的水道进入宜都。

一叶扁舟悠然滑行于水上,映着溶溶的月色,一片清景如画。

有人从舟中出来,立于船头,叹道:“水城宜都,名不虚传啊!唐兄,家乡如此美景,你也舍得数年不回?”

船舱里,传出一个幽然低缓的声音:“无甚可恋,自然无甚可回。”

第640章 埙声

小舟沿着水道,缓缓向唐府行进。

路上时不时有船家招呼:“先生,买枝花吧,桃花助运,能旺您的运势呢!”

“鱼丸面咧,卖鱼丸面!宜都最地道的鱼丸面!不鲜不要钱。”

“糕饼!刚出炉的糕饼!”

戴着斗笠的男人,一路买一路吃,赞不绝口:“唔,船上卖货,这主意好,咱们都不用动,船就划过来了。”

“这面不错,汤鲜,劲道。”

“炸糕也好吃,香!”

“哎,你吃不吃?”

舱里传出一声低笑:“不吃,还要留着肚子回去吃喜宴。”

“哟,差点忘了,不买了不买了。”

男人靠在船头,一边饮酒一边和里头的人说话。

“你这时间算得也太好了,早一天都不来,非要赶着喜宴的时候回去,怎么,就这么不想回家?”

“没什么想不想的,不过凑巧罢了。”舱里的人懒懒散散地说着话,手里似乎摆弄着什么东西,传出呜呜的断续之声。

“你这个小叔叔,似乎还比你小一两岁?他都成婚了,你呢?”

“我怎么?我又不与他争。”

戴斗笠的男人道:“你少扯开话题,我才不信唐家不着急你的婚事。”

舱里传出一声笑:“像我这样四海为家,娶一个回来独守空房吗?”

男人若有所思:“难不成你不想回来,就是怕被逼婚?哎呀,难得唐二公子也有怕的事。”

舱里的人没和他争辩,又断断续续吹了起来。

声音听得真切一些,似乎是埙。

小舟离唐府越来越近,喜庆的声音传过来,戴斗笠的男人叹道:“不愧是南楚第一世家,门庭若市,宾客如云啊!”

舱里仍在慢慢悠悠地吹着,没有回应。

男人道:“你的反应真冷淡,似乎不以为然?”

“鲜花着鲜,烈火烹油,谁知道兴盛到哪一日?”

男人取笑:“看得这么开,你怎么不出家去?”

舱里人悠悠道:“心中清净,哪里还需要出家?金道长,着相了啊!”

戴斗笠的男人哈哈大笑起来:“你说的也有道理。”

唐府就在眼前,船夫问道:“公子,上岸吗?”

舱里吩咐道:“不用,过了前面的桥,转去杨柳湾。”

“好咧!”

船夫答应一声,拐过水道,进入仅有丈余宽的小河湾。

两岸垂柳如荫,白墙掩映,夜色幽静。

而一墙之隔,便是今夜宜都最热闹的唐府。

“停。”

“是。”

小船晃晃悠悠停下,船夫跳上岸,将缆绳系在柳树上。

戴斗笠的男人看他没有下船的意思,就问:“你不进去吗?”

里面传来一声慢条斯理的低笑:“在小叔叔的婚宴上迟到,实在不好意思,所以,先送一份礼吧。”

“哦?”

船舱里不再应答,取而代之的是连贯的埙声。

埙是一种古老的乐器,其音悠远低婉,自然而然带有苍凉之意。

当它在杨柳岸边响起,不觉满耳思情。

戴斗笠的金道长大喇喇地伸着腿,枕着自己的手臂,仰头看月的同时,在心里嗤了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