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贩道:“难道要明六老爷偿命?”想了想,自己都觉得不可能。
“哈哈!”临桌也在说这个事,有人绘声绘色地形容,“关庙的甄大嫂,你们都听过吧?平日总说自己比刘娘子强,旁人不识货的,那天明家请她,她高兴得到处宣扬。结果进了明家……哈哈哈哈!”
“你别光是笑啊!到底怎么样?”听的人急了。
那人道:“她进明家不到半个时辰,就给送回来啦!听说回家后,一直喊着,有鬼啊,有鬼啊!哈哈哈,还说自己多厉害呢!我瞧还是刘娘子道行最高,明家去请,一听就说,这个她收不了,连去都没去。”
众人七嘴八舌,十桌里倒有八桌在说这事。
……
早点摊最角落的一张桌子上,坐着两个与这些小民格格不入的人。
一个玉冠华服,贵家公子打扮,只面朝里坐着,叫人看不清模样。
另一个黑衣劲装,面庞冷峻,似乎是个侍卫,却与公子同桌而坐。
“公子。”黑衣护卫压低声音,“这事闹得这么大,明家现在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,想来他们应该不敢对明姑娘下手了。”
杨殊慢悠悠地调着辣酱与醋的比例,说道:“你这是想阿绾了?”
黑衣护卫面色不变:“阿绾不在,您身边没人伺候。”
“啧,你说小彤不是人,回头我告诉她去。”
“……”黑衣护卫道,“您知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杨殊哈哈笑了两声,夹起煎饺醮酱吃。
“味道挺好。”他说,“阿玄,你要不要尝尝?”
黑衣护卫阿玄早就尝过了,在外面吃东西,他没尝过哪敢让公子入口?也就是平平常常的味道,不晓得哪里好了。
他将之归于公子的怪脾气。
“行啦,我知道你的意思。”杨殊道,“你就是疑心太重,除了身边这几个,看谁都不可信。”
阿玄道:“这位明姑娘,来历实在太古怪了。这样查都没法查的人,公子怎么敢让信她?”
“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她。”说着好吃,杨殊吃了两个就放下了。
阿玄将信将疑:“她这么有本事吗?”
“本事嘛,是有的。”杨殊一笑,“但最重要的,还是她太漂亮了。对着那么漂亮的人,不由得人不心软。”
“……”阿玄心道,心软个鬼,上回那个楚国的女细作,不也是美若天仙,结果呢?扭断她脖子的时候可没犹豫过。
“回吧。”杨殊起身,示意他去结账。
阿玄付了饭钱,跟上他:“公子……”
杨殊摆摆手:“不用说了,我意已决。”
阿玄只得闭嘴。
太阳升起,店铺纷纷开张,街上热闹起来。
两人闲逛了一会儿,杨殊道:“我们这样在外面瞎逛,居然没几个眼线,表叔这是洗心革面了?”
阿玄道:“明家的事揭出来,他怕牵连到自己头上吧?”
“呵呵,胆子这样小,做得成什么大事?”杨殊随手从摊子上捡了个猴儿面具,戴到脸上。
阿玄付了钱,追上去:“您这话说的,难道将把柄送到您面前,才叫胆子大吗?”
说着说着,两人到了僻静处。
杨殊道:“你去叫阿绾,安排我和那位明姑娘见一面。”
阿玄一怔:“公子?”
杨殊取下面具,笑了笑:“既然她用实力证明,她很有用,那我也该拿出自己的诚意了。”
……
明老夫人的屋子里,充斥着浓浓的药味。
知道丧礼上闹出那样的事,明老夫人就病倒了。
二夫人进来问安:“母亲,您今日感觉如何?”
明老夫人睁了睁眼,声音无力:“没事。家里事忙,你不必每天过来。”
又问:“老三媳妇的事,你们打算怎么办?”
二夫人忙道:“正想向您讨个主意。现下没法下葬,灵棚又不好一直搭着……”
家里还有老人,太不吉利了。
可明三夫人的棺木还摆着,下不了葬,现在就拆,好像也不合适啊!
明老夫人叹了口气:“还是起不了棺?”
“……是。”
什么阴阳先生、神棍神婆,全都请遍了,都没用。
二夫人已经信了,这是明三夫人冤屈未伸,不肯入土。
“拆了吧。”
二夫人一愣。
明老夫人道:“既然她不肯走,那只好留着了。小心着些,天慢慢热了,不要叫尸身腐了。再叫老二写封信去京城,请个玄士过来。玄都观的难请,就找个寻常一点的,只要有真本事就行。”
二夫人惊讶。老夫人说得这样头头是道,似乎很清楚玄士?
“外头传得很难听吧?”明老夫人又问。
二夫人默了默:“是。”
“别管那些。再难听的话,我们又不是没听过。当年在京城,你们祖父……”老夫人说到这里,停了下来,自嘲,“又不是什么好事,有什么好提的?行了,你去吧。”
二夫人起身:“您好好休息。”
当年,老夫人想说的是祖父被先帝厌弃的事吧?说起来,明家也曾那样风光过呢……
第73章 私会
天上一个闷雷,不过须臾,大雨便成倾盆势。
这个春天,终于开始下雨了。
冰心急匆匆跑过来,将怀里的食盒递给檐下的素节,一边擦着脸上的水珠,一边抱怨:“这雨说下就下,晚一丁点我就跑到了。”
素节道:“都淋成这样了,你也别擦了,回去洗个澡吧。”
两人说着,进了屋。
屋里,童嬷嬷靠着床头,神情萎靡。
阿绾正在给她诊脉。
明微坐在另一头,冲她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。
两人便轻手轻脚地搁下食盒,一个去擦洗换衣,一个将饭食取出来。
过了会儿,阿绾收回手,说道:“嬷嬷没什么事,开个方子静养就好。就是要放开胸怀,别闷着自己,不然没病也闷出病来。”
听她这么说,屋里的姑娘们松了口气。
自从明三夫人去世,童嬷嬷就病倒了。她年纪大了,她们都怕嬷嬷撑不住。
阿绾拟了张方子,多福出去吩咐人抓药。
素节将童嬷嬷扶起来,服侍她用饭。
明微与阿绾出了屋。
不过短短数日,余芳园便清冷不少,匆匆而过的仆妇,都是没精打采的。
不止余芳园,整个明府都是这样。
死了一个,病倒好几个,死气沉沉的。
明微站在屋檐下,伸手去接滴落的雨水。
真是奇怪,明明她与明三夫人的母女缘才一个多月,明明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人,可现下却觉得分外孤单。
“公子要见你。”阿绾说。
明微点点头:“什么时候?”
“到时候自有安排。”
“嗯。”
阿绾不再多说,明微也不再多问。
大雨下了一天一夜才停。
第二日清晨,多福说:“园子里的紫竹,昨晚让雷劈了。”
明微抬头,透过窗户往外头看去。
多福笑道:“紫竹在那头呢,这样看不到的。”
明微将剩余的羊乳喝了,起身:“走,去看看。”
主仆俩绕到园子那一头,果然看到被雷劈了一半的紫竹。
几个花匠正在砍伐那些劈坏的枝干。
明微看了一会儿,说:“这一节,砍下来给我。”
花匠依言,将她比划出来的那一节砍下来。
明微就拿着这节竹管回去了。
阿绾用过饭出来散步,看到的便是坐在屋檐下,慢慢削着一节竹管的明微。
“你在做什么?”
明微头都没抬:“你猜。”
阿绾皱眉看了一会儿:“做笛子?”
“是箫。”明微说,“横吹笛子竖吹箫。”
阿绾心道,我没无知到这地步,只是你才削了几个孔,看不出来而已。
她想起公子说过的,那天晚上的事。
“你习惯用箫来驾驭游魂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