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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光之城(40)

好容易看到林晋修和肖菲上了楼,身影没入拐角后,我这才松了口气,小心翼翼从门后闪了出去,若无其事地跟顾持钧打了个招呼。

“我刚刚去了卫生间,顾先生,让你久等了。”

“没关系,”顾持钧拉开车门请我上车,“我也和认识的人聊了几句。”

我存心说笑,“是你的朋友?”

“这倒不是,”他没细说,“走吧,我送你回去。”

顾持钧在市内有套房子,每次跟我打完球吃了饭后都过了晚上九、甚至十点钟——我们的晚饭时间总是特别特别长,一顿饭几乎完全是在说话中度过的,我跟他说我早年和父亲在外的见闻,说学校的同学、老师,甚至侃侃而谈我正在进行的论文内容——因为聊得太晚,从市中心回海景酒店又太耗时,他就干脆住在市内。

我其实并不愿意他送我,但他坚持己见,我也一如既往地跟他道谢。

“谢谢你,顾先生。”

他本来已经要去拉开车门,听到这话忽然停住了动作。他站在庭院里的木槿下,四周响起缭绕。顾持钧起初没有说话,用那最全世界的最漂亮的凤眼看着我,连名带姓地叫我的名字。我看到银河的星火落到他的眼中,竟然有些恍惚。

“许真,”他嗓音那么温润,“我一直觉得你太见外,以后叫我名字就可以了。”

“啊?”

“名字或者姓名,随便你叫。”

等到反应过来他说什么,我骇笑,连连摆手。

“不,不。我怎么能叫你名字,我不能叫你名字。”

“为什么?”他笑了笑。

紧张会逼出人的急智,我略微一喘,又逼出来一句话,“你比我大了不少,又是我妈妈的好友,说起来,也算是我的长辈了。我叫你一声叔叔都不过分的,直接叫你的名字,这也太不符规矩了。”

虽然我们现在很熟悉了,但说这话还是不太妥当。果然,我看到顾持钧眼睛中的笑意瞬间被锐利所取代,那情绪绝对不是愉快。

“许真,你在提醒我的年龄问题上真是毫不客气,”他唇角眉梢扬起来,似笑非笑地,带着点不可琢磨的情绪,“我的的确确、已经是个大叔了。”

他半年前过了三十一岁生日,是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。虽然他的气质和风度绝不是个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可以具备的,但他的外表依然年轻,眼角眉梢几乎都没有纹路,随便笑一笑就可以迷死一条街的所有女人和大部分男人。我把他的辈分抬高,形容得好像个老头子一样,他必定不会太愉快。

“……啊,顾先生,我也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

他神色就像大海一样,看不出什么情绪,但也没再强求。

“当然,叔叔就不必叫了。其他的,随你。”

我松了口气。

到底是宰相肚里能撑船,气量够大,被我如此形容,依然从容不失。

回去的一路我们说话不多,他对开车这种事儿依然没熟悉起来,车子如蜗牛般缓慢挪动。我脑海里也不停翻滚着“我十三岁时第一次开车也比你的速度快”“不知道跟自行车比谁胜谁负”“把可以飙到三百的车子开到三十也是一种难得的才能”之类的吐槽,等到这些话语就要被我的体温煮开,从我嘴里蹦出去的一瞬,我终于看到校门遥遥在望。

当下真是松了口气。

我抓起书包,扬起笑脸跟他道了谢,这才下了车。

顾持钧对我跟颔首示意,如往常一样道了句“慢走”。

校园里人来人往,这才是我熟悉的世界。我深吸一口气,站在门里再回头,顾持钧的车子再次涌入了车水马龙之中。

我挪动着脚步朝宿舍走,也许,这段时间,我跟顾持钧接触得太多了,关系太亲密了,亲密到模糊了一些距离。

回到宿舍,我跟沈钦言挂了个电话,想跟他解释继续刚刚挂掉电话的话题。

但过了很久他也没接电话,我就不再打电话了。我跟他一周至少四天都可以见面,不急。第二天到曼罗时,才从舒冰那里知道他生了感冒,发烧咳嗽,请假在家。跟别的行业不同,餐饮行业是肯定不能带病工作。

打电话给他时,发现他似乎病得不轻,说话时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,跟我交谈的一两分钟内起码咳嗽了五次,还带着破音。问到他吃药了没有,他也只是模棱两可的回答“吃了点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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