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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华的小时空直播间(22)

邵萍的眼睛红润,咬着嘴唇笑道:“先生是好人,先生们都是好人。”

金老师来李家之前,甚至想过找人把邵萍抢走,哪怕被告了,她也不怕,但是真正来到李家,见到邵萍,一口气就散了去。

她还能怎么样?人助自助者,那个孩子认了命,愿意顺从,别人想做什么都不行!

方若华回到家,就忍不住跟夏芬说了这件事,夏芬沉默半晌,只是叹气:“再过很多很多年,女孩子们的思想可能才会有所改变,别多想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方若华回书房去,摊开纸笔,想写点儿什么东西,写一写自强不息的女孩子们的故事。

至于邵萍,她想,虽然她跟那个孩子说,如果想改变,就来找她,但她不知道自己希望还是不希望那孩子找来,如果她不找来,那她一辈子恐怕只能做一个富贵人家的二房太太,唯一的职责就是为人家生孩子,但那也代表,她还没有绝望。

方若华摊开笔记本,认认真真地在上面写——“是任人在黑暗里沉沦,还是做那一个惊醒众人的清醒者?”

她忽然想到鲁迅《呐喊》的那篇自序——“假如一间铁屋子,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,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,不久都要闷死了,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,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。现在你大嚷起来,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,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,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?”

“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,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。”

方若华再也没有比现在,更能理解这一段话了。

她也许做不了那个惊醒众人的人,但她也许能惊醒一两个,救出一两个!

这世上很多人深陷苦难,男人,女人,老人,孩子。她身为女子,自然更怜悯女孩儿,能救的不多,只是眼前能看见的,能想得到的,她伸伸手也好,只为自己心安。

一连数日,方若华除了上课,就是在屋里琢磨文字,日子过得颇有点儿昏天暗地。

陆先生看了她最近写的几个短篇,都是短小精悍,充满讽刺意味的小故事,写当下女性的,没有说不好,只是叹息:“行,发吧。”

有陆先生插手,方若华在自由谈上有了一个小小的专栏,有时候发一些文章,有时候是一些新体诗,还有时候是一些评论,关于时政的,关于民风民俗的。

几乎很短的时间,方三妹收到的来信就自己读不完了,陆先生建议她请几个助手。

第29章 义愤

请助手的事,方若华到不着急,她有学生能用,除了阳城大学的学生,庄子里还有不少读书识字,急着找活儿干的小丫头,人手方面不缺。

不过现在还用不着。

这日早上有课,方若华拎着课本,算算进度,正想着要找老妈帮忙准备新教案,一进教室,气氛却有点儿不一样,她眨眨眼,就见前座的几个特别熟悉的面孔都有些莫名的义愤填膺。

“嗯?什么事?”

“……”

“方老师,是不是有人欺负您?”

“那些小报上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!”

“项君是谁?他是不是欺负您了?”

叽叽喳喳,一派嘈杂!

方若华:“……”她最近过得分外充实,可也忙得很,连顾长生那样丰姿俊雅的美男子都没力气去欣赏,更别说项君,早把这人抛在脑后去,忽然听到这么个名字,还真有些不适应。

一帮弟子委屈地红着眼,把皱皱巴巴的一叠报纸送到方若华的案头。

方若华翻开来看了看,登时有些意外,上面居然有一篇写她的文章。

平平静静地读下去,虽然话语中透着讽刺,但比起二十一世纪的小报,这一篇到也不算荒唐,就是说她本是阳城大才子项君的童养媳,项君为反对封建压迫,为了自己的爱情,已经和她离婚云云。

大体的意思就是她只是个粗鄙无礼,思想封建落后的旧社会童养媳,结果居然敢去做大学老师,实在是让当下的大学生们脸面都丢尽了,学校的脸面也丢尽了。

言语轻佻,隐隐还损了阳城大学一通。

“咳,行了,上课。”方若华一笑,把报纸扔在一旁,“我们这一堂是物理课,不是文学赏析,都不许读报纸了。”

一众学生:“……”

方若华不紧不慢地把这一堂课上完,看学生们委委屈屈地不肯走,失笑道:“我上课的第一天不就说过,离异单身,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,至于人家说,因为我离婚了,所以不配当这个老师,这是完全讲不通道理的糊涂话,何必放在心上,有这个工夫,你们多读几本好书,多做几次实验,哪怕是去操场上跑一跑,踢踢球,和小女朋友,小男朋友约约会,都是好的!”

众人一愣,哄然大笑。

“对对,不理他们!”

学生们到底单纯,或许有那么一两个看方若华的眼神有些异样,可大部分都是义愤填膺,为自家老师鸣不平。

阳城大学的老师们大部分都很好相处,看过报纸,只私底下骂那些小报生事,可是天底下闲人无聊,爱八卦的也多,眼下女人离婚,说起来并不好听,遇见这等事,难免被人指指点点。

方若华离开教室,发现老师们多不说什么,有些聪明的,更是连安慰的话也不出口,省得让人难堪,到是学校里一些工作人员,做清洁的和园丁,见了她都避着走。

这些人,居然还是女子居多。

方若华心下叹息,也有些不悦,不过到也不特别在意,对着自己那些同事,也大大方方地说自己的经历,并不避讳。

她心里明白,越是表现得在意,那些说小话的人越来劲儿,相反,她要是表现得云淡风轻,丝毫不放在心上,那些人自然而然也就觉得没趣儿了。

方若华没当一回事儿,李老却当场气得摔了茶杯:“什么玩意儿,说人家若华家境贫寒,又离过婚,不配当先生?什么时候我们学校的先生不挑学问,挑出身了?女人离了婚就不能当老师?哪有这样的道理,我们若华离十次八次的婚,她也是一位好老师!”

一群老头儿赶紧劝:“看看你,一大把年纪了,和这些龌龊人置什么气!”

“说咱们若华家境不好的,那才是胡说八道,就方家这一屋子书,便是最大的财富,若华是最富有的姑娘!”

“不行,这事没完!我看,就是那个项君,要不就是那个叫什么心不心的丫头搞出来的!”

李老气哼哼,连棋也不下了,起身就走。

他老人家一生气,连家都没回,直接奔阳城晚报报社,就在人家主编办公室里,洋洋洒洒,痛痛快快地写了一大篇文,扔下才走。

主编哭笑不得,不过心里也高兴,李老都有一年多没动过笔,他的稿子,哪个报社都不敢等闲视之。

第二日,阳城晚报一个上午卖到脱销。

尤其是各个学校,别管中学还是大学,包括周围省市,几乎人手一份儿。

李老在文章里写的是女性意识的觉醒,把方若华作为当代新女性的代表好好夸奖了一通,写她出身名门,说她品性高贵,知识广博,富有爱心,简直连她自己看了都要脸红。

至于她和项君的离婚,在李老笔下,那是合理合法的巨大进步,代表了女性能独立自主,能走出泥潭。

一篇文章就让全城三分之二的小报闭了嘴,剩下的那点儿胡搅蛮缠,也不足为虑。

谢冰心也看了报纸,为此一整天没吃下饭去,实在弄不明白,为什么李老这般护着她,转头看到项君阴沉的脸色,心下难受,连忙过去抱住项君的胳膊:“子南,这些人再无聊不过了,随便对别人的家事指手画脚的,个个如长舌妇,咱们不理会便是。”

项君眯着眼睛,半晌才点点头:“我不愿意和方若华在一起,她有怨气,我不怪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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