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细腰(71)

曹氏撇了撇嘴,小声嘟囔:“还不是你自己答应她去胡城的。”

当初这件事连她都不知道,是季云婉与季淮安商定后才告诉她的,她想劝阻也已经来不及了,季淮安定下的事从不会因她的意见而更改。

季淮安一噎:“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?先把婉儿接回来要紧!”

于是季家便又派出了一波人去接季云婉,比前一次更急。

可是没过几天,季淮安便改了主意,不再打算接回季云婉了。

那日大朝会后,他正准备回家时,在宫中被一个匆忙赶路的太监撞到。

这太监连声给他道歉,还随口与他攀谈了几句,说起自己前些时日奉命去胡城给秦王妃送赏,在那里无意看到一个与季二小姐有几分相似的人。

“奴婢当时险些认错了!还以为您要将季二小姐送去给秦王做妾呢。”

“后来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,原来是秦王殿下身边一个通房,长的与季大小姐神似,与二小姐也就有几分相似,奴婢这才花了眼!”

那太监说着还往自己脸上不痛不痒地打了一下。

“您看奴婢这点小人心思,竟因一时眼花就怀疑季大人您背着陛下与秦王往来。”

“可是季家书香门第,就算真想结亲,又怎么会把女儿送去给人做妾呢?”

“何况当初秦王与季大小姐的婚事本也是高宗赐婚,跟季大人您也没什么关系,并非您自己想与他结亲的,对吧?”

太监的声音本就尖细,最后两个字又故意拉长了声调,像是蝎尾的毒刺,狠狠针扎进了季淮安的耳朵里。

他因这毒刺打了个哆嗦,面色发白两腿发软,贴身的衣衫短短片刻便被打湿,额头亦是渗出了一层冷汗。

太监恍若未觉,仍旧笑看着他。

季淮安僵硬地点了点头:“是,当初的婚事……全是高宗做主。”

太监轻笑颔首:“我就说嘛,季大人对陛下向来忠心耿耿,绝不会做出这般背主之事的。”

说完对季淮安施了一礼:“既然如此,那奴婢就先告退了,大人慢走。”

直到那太监走远,季淮安才在寒风中回过神来,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了季府。

……

“你说什么?”

曹氏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

“给婉儿办丧事,说婉儿死了?可她明明还活着!”

“现在是还活着,”季淮安道,“但她必须死。”

“为什么!”

曹氏不复往日平静,高声嘶喊。

“只因为那太监说看到个与婉儿相似的人吗?可他也说了那是秦王的通房,秦王身边也确实有这么一个通房,婉儿也写信说过的!”

“说不定……说不定他看到的确实就是那个人呢!”

“他看到的是谁你真的不清楚吗?”

季淮安戳破她的自我安慰。

“我为官数十载,头一次有太监不小心撞到我,偏偏这人还就是去过胡城的,还在胡城见到了一个与婉儿相似的女子!一切就这么巧吗?”

曹氏嘴唇颤颤,半晌没说出话来,再开口时声音哽咽。

“可那也不一定非要婉儿去死啊,咱们可以……可以偷偷把她藏起来!”

她说着自顾自地点头:“对,藏起来!只要以后不让她出现在京城,离这边远一点就是了!”

换一个身份在别处成亲生子,哪怕这辈子母女都难以再相见,只要知道她还活着就好啊!

“藏不了……”

季淮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情颓败,头上的白发似乎都多了几根。

“陛下既然发现了婉儿,就一定不会轻易放过,愿意放过的话就不会故意派人来警告我。”

“咱们季家和胡城那边一定已经被人守住了,不管做什么都会被他知道的。”

“他就是在逼咱们自己做出选择,是放弃这个女儿给他出气,还是赔上整个季家。”

曹氏泪如泉涌:“那就只告诉大家她死了不行吗?哪怕让她在外面自生自灭……也总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啊。”

“求你了老爷,求你了,给婉儿留条活路吧!我已经没了一个女儿,不能再没了另一个啊!”

季淮安亦是红了眼眶,但还是缓缓摇了摇头,并未让步。

“这次选秀的名单上有婉儿,陛下因此名声大振,就算是看在这一点,他暂时也不会动咱们季家,但前提是婉儿的事要处理的让他满意。”

否则他将季云婉在上川的事宣扬出去,季家的声誉就彻底完了,到时他就算动了季家,旁人也不会说他心思狭隘容不下人,只会说季家两面三刀,活该受难。

可到底怎样才能让魏弛满意呢?

“只有婉儿死了,他才会满意。”

不然季云婉若是回来,他就要将她选进宫去。

但他把季云婉放到名单里的目的并不是如此,季家若想趁机把女儿送进去,非但得不到好处,还给今后埋下了巨大的隐患。

所以季云婉决不能回到京城。

可是选秀大事,非死非伤非残是一定要参加的。

仅仅伤了残了但还能被季家好好养活一辈子,这可以消除魏弛的怒火吗?

不能。

从选秀开始,魏弛就是想让季家作茧自缚,不仅不能攀上秦王这根高枝,还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。

而他这个帝王,自始至终没亲自动过一根手指头,还博得了朝野上下的一片称赞。

真是好心思啊……

季淮安面色沉沉,曹氏则仪态全无,扑过来扯住他的衣襟。

“我不管!我不管!当初是你让舒儿与秦王结亲,这次也是你让婉儿去上川找秦王!都是你这个做爹的错,凭什么要让我的女儿去死!”

“把婉儿还给我,把我的婉儿还给我!”

季淮安被她拉扯的来回摇晃,解释安抚的声音全被盖过,最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,大声吼道:“把婉儿还给你以后呢?季家呢?嘉祺呢?全都一起去死吗?”

季嘉祺是曹氏的儿子,也是季淮安的长子,今年十四岁,自幼聪慧,眼看就能支应门庭了。

曹氏动作一顿,几缕鬓发散落下来,脸上的妆容也因为泪水而变的模糊,看上去格外狼狈。

季淮安将她的手甩开,沉声道:“嘉祺和婉儿,你自己选一个。”

曹氏站在原地呆愣片刻,忽然转身冲进内室,哭嚎着扑倒在床上。

“我的婉儿啊……”

……

仓城没有宵禁,即便夜晚也依旧十分热闹。

魏泓知道姚幼清对这座城镇感到很新奇,就像她刚到胡城的时候一样,于是只要一有空就时常带她去街上逛逛。

这日他是晚上带她出来的,正好碰到一个表演杂耍的,姚幼清看着连连称奇,直夸对方厉害。

那表演杂耍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,面相俊朗嘴又甜,因此格外受妇人们的喜欢,总能得到不少打赏。

姚幼清心思单纯,注意力完全在对方的杂耍上,根本就没注意到那人长相。

但魏泓却不这么觉得,见她在这站了许久都不走,面色渐渐沉了下来,在姚幼清又跟着人群拍手叫好的时候皱眉道:“这种杂耍真正耍的好的人都是白天出来的,只有手生怕被发现的才会晚上出来,因为晚上天色暗看不清。”

姚幼清睁大双眼:“真的吗?我以为这个人就已经很厉害了,原来还有更厉害的啊!”

她完全看不出人家的绢花和手帕之类的东西是从哪里变出来的,就好像真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。

魏泓听她又夸赞对方,脸色更不好了。

“这有什么厉害的?没见识。”

说完察觉自己语气不好,面色微僵,想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。

正担心姚幼清生气,却听她说道:“我就是没见识过啊。”

京城的瓦子里虽然也有这些杂耍,但她只听哥哥们说过,从没亲眼见过,因为爹爹不许她去那些地方,更不许她晚上出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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