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樱桃琥珀(121)

作者: 云住 阅读记录

林樱桃忽然收到一条短信,是中国银行发来的,说有笔款上午从香港中行汇过来,刚刚到了林樱桃私人账户上,人民币七十余万。

林樱桃盯着这个数字看了好一会儿,她给蒋峤西拨了个电话去,蒋峤西可能还在开会,没接。

到深夜十一点钟,他打过来,应该还在工作,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,有些沙哑。“首付够不够?”他问。

“够是肯定够了,”林樱桃心疼道,“可是你的钱不是都在基金里吗。”

蒋峤西说:“这是之前存在堂嫂那儿的钱,堂哥没用,干脆在我们自己家存起来。”他想了想:“买个大点儿的房子!”

林樱桃笑了:“要多大啊?”

蒋峤西笑道:“等装修完了,我就能回去的那种。”

林樱桃觉得伤心极了,蒋峤西每天在香港实在太累了,一天只有很少时间能挤出来给她打个电话。蒋峤西又是那种,自己一个人住就会完全忽视生活质量的人,他成日成夜地拼命工作,有时甚至是在冒生命危险了。

有段时间,林樱桃一度希望蒋峤西不要再在投行做下去了。可蔡方元说,“大摩”是多少精英学子的毕生梦想,才干了一年就不干了,不可能的:“他也要多干几年,往后跳槽才方便嘛。”

蒋峤西需要在短期内积累到一笔财富,林樱桃明白,他不想两手空空地回省城,他走的时候太仓促太狼狈。

说再多心疼的话,也只会激起蒋峤西心中的懊悔:他没有时间陪她,所以让她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。

所以林樱桃什么都没说。

2014年年初,蒋峤西从香港打电话给樱桃和岳父岳母,一是说他已经递交了辞呈,但手上的项目还没有结束,他可能还要多留几个月,二是,他今年没有办法回家过年了,他很抱歉。

到了一月底,又出现了变数,蒋峤西在摩根士丹利全球员工晋升名单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。

四月份,蒋峤西忙完了他主要负责的项目,把其余的转交给同级同事。他把之前没起效果的辞呈又递交了一遍。

2014年六月份,蒋峤西回到了久违的家乡。这时,距离他和太太林樱桃最初约定的婚礼日期,只剩四个月了。

香港是个闷热、潮湿的城市。

省城却干燥,有时一个月都不见一滴雨。

所以这天下雨的时候,蒋峤西一点儿准备都没有。

樱桃在微信里说他:“上周天气预报就说要下雨了,你也不注意……我在你车里放了把伞,在储物盒里你找找。”

“你今天要和北京那几个人开会吗?”

蒋峤西手里举着伞,站在那家蒙台梭利国际幼儿园家长接待处的门口,接待处还有其余几位提前预约的家长。负责老师说,接下来带他们进园参观:“各位一定要保持安静。”

园里不分大班小班,是混龄教学。

几位家长正在廊外听负责老师小声介绍,蒋峤西收起了伞,独自走到了“白马班”的窗外,朝里面望去。

“白马班”里,十来位三到六岁的小朋友正围坐在三张餐桌边,每人面前一个盘子,盘子里放着蛋肉和蔬菜,还有一小碗米饭,似乎准备吃饭了。

蒋峤西看到了林老师的侧脸。

林老师穿了件泡泡袖的短衫,一条垂坠的阔腿裤,头发梳了一条简单的马尾。她站在桌边,柔声带领眼前所有的小朋友们一起感恩食物。

“……感谢为我们制作食物的叔叔阿姨,感谢为我们盛菜盛饭的哥哥、姐姐,你们辛苦了!谢谢你们!”

林樱桃语调轻柔,讲得并不快,一小片童声将她包围,她带他们一起说:“那我现在要开动喽!”

蒋峤西下午去见了北京来的几位私募基金经理,蒋峤西虽然在“大摩”干过两年,到底只有二十四岁,眼前的按说都是他的长辈,说起话来,句句都别有深意。会开完了,对方约他一起吃晚餐,他婉言谢绝了。他开车回幼儿园去,那时正好五点,已经陆陆续续有家长来接孩子了。

蒋峤西走到“白马班”门口,已经不见主教林其乐的人,只有助教和保育员在班里陪伴几个家长还没来接的小朋友读绘本。

一见到蒋峤西高高地出现在门外,几个小朋友陆陆续续都仰起头看他。

里面有年纪大的,估计已经六岁的一个男孩,盯着蒋峤西身上挺括的西装看了一会儿:“你也是来追林老师的?”

另一位女孩,自然卷发,像大姐姐一样搂着怀里年纪小的小朋友,她抬起头大声道:“林老师已经结婚了!而且林老师的老公头脑又聪明又很帅气!你比不上他!”

连保育员和助教都抬起头了。蒋峤西不由得伸出左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,他左手无名指上还戴着枚婚戒。

“请问林其乐去哪儿了?”他低头问两个大人。

保育员和助教也都是毕业不久的女大学生。那位保育员抬起眼,不自觉盯着蒋峤西的脸看了好一会儿,她快速眨了眨眼,与身边的助教相视一笑,她脸红道:“林老师她真的已经结婚了!”

“我知道,”蒋峤西点头,微笑道,“我想请问她去哪儿了。”

“白马班”主教林其乐老师完成了一天的教学任务,她坐在办公室里记录每位小朋友今天的工作进度,然后开始写明天的工作计划。

办公室门被敲开了,林其乐一抬头,笑着站起来:“是王月琳小朋友的爸爸妈妈是吧。”

蒋峤西站在办公室窗外,窗子打开了半扇,能听见林其乐的声音。

“蒙氏教育主要是混龄班,”林其乐耐心对两位家长说,“大的孩子呢,会主动带小的孩子,小的孩子会不自觉去模仿大孩子,观察大的孩子如何工作,这是给我们孩子自我成长的一个空间。”

小朋友的爸爸突然说:“是不是有点像以前……我们油田幼儿园那种,整个单位的小孩全都在一起?”

“对对!”林其乐忙点头应道,她接话道,“我父母是电力企业的,我们小时候也在那种幼儿园里,孩子少,所以都在一个班里,孩子之间就像兄弟姐妹一样——”

她话没说完,桌上电话响了,林其乐接起来,应道:“哎,是,小瑾还在班里读绘本,助教老师在那边……哎好,你……六点四十来?那我一会儿去班里看看。”

林其乐又和这对父母谈了一阵子,一对年轻夫妻放下心来,连连道谢,林其乐摆手与他们道别。她低下头,拿出手机打开微信,飞快打了行字,她放下手机继续低头写工作计划。

蒋峤西站在窗外,瞧林其乐的办公桌,干干净净的,几本书,几本文件夹,笔筒,绿植。他看到了办公桌头上那张相框。

相框里,是去年,蒋峤西和林其乐,还有岳父岳母一家四口大年初一拍的一张合影。

他低下头,拿手机看了一眼。

樱桃:“你晚上几点开完会回家啊?”

蒋峤西拨出了一串号码,把手机贴在耳边。

林其乐写着明天的工作计划,头也不抬,拿起桌上的听筒来。

“你好,我是白马班主教林其乐。”

对面没声音,林其乐说:“你是哪位来接孩子的学生家长吗?”

“林老师你好,”蒋峤西说,“我姓蒋,我来接我们家樱桃宝贝儿回家。”

林其乐工作以后,对人说话都是轻声细气的,礼貌又有点客气。

蒋峤西忽然想,如果他失去她了,是不是就只能听到她用这种语气叫他的名字了。

林其乐回到白马班里,蹲下了,对那位叫小瑾的小朋友说了几句话。小瑾抬头看老师,膝头上摊开着绘本,她睁着一双大眼睛,用力点头。

“他就是我老公……”林其乐笑着和两位年轻同事解释,“对……快要办婚礼了,他就从香港回来了……请柬刚印好,我明天上班拿过来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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