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樱桃琥珀(71)

作者: 云住 阅读记录

林其乐站在家门口,怀里抱着装点心的饭盒和大姑一家道别。其他的蒋峤西在后面帮她提着了。

“高三好好学习,考个好大学,找个好工作,”大姑摸着林其乐脸颊,嘱咐她,“就算以后买房啊,也帮你爸爸妈妈多分担分担。不过他们俩肯定给你攒了钱了,等着给我们樱桃买房呢!”

夏夜的北京,仍有不少游人在外。也许是因为奥运将近,街上时不时就能看到些警察叔叔,很安全。

“早知道让大姑给我分开装了……”林樱桃说,她坐在路边印着奥运五环的长椅上,把袋子里的东西分成四份。“给你。”

蒋峤西坐在长椅另一端,他明显不太爱吃这些东西,但他还是拿着了。因为另外两份,分别是林樱桃给余樵蔡方元他们的,还有给她自己爸妈的。

蒋峤西家里亲戚并不太多,哪怕关系最好的堂哥一家人,也没有今天这么重的烟火气。很多事情在他听来是有些匪夷所思的。

“樱桃。”蒋峤西说。

林其乐抬头看他。

蒋峤西站起来,从她手里又接过那些袋子。这时有辆空出租车迎面开来了,蒋峤西到了路边,那车停下了。他拉开车门,回头看林樱桃。

“我们不坐公交车走?”林樱桃问。

“东西太重了。”蒋峤西说,伸手推她的腰。

林樱桃坐在后座上,她还没有进入成人社会,还在享受着象牙塔带给她的简单、纯粹,还有点理所当然的对于未来的乐观主义。她听完了大姑一家人的忠告,转眼间就会将这些话忘在耳后。她望着窗外北京的夜景,好奇地睁大眼睛。

蒋峤西坐在她旁边,静静坐着,自然也没将“买房”这类俗人俗事放在眼里。

“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叫我来你大姑家。”

“你不是闲的没事吗,还老给我打电话。”

蒋峤西听了,对上了林樱桃那双看他的眼。

“林樱桃。”

“嗯?”

“你嘴上好像有糖饼的油。”

“不可能,”林樱桃连忙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唇,“我吃完饭把脸都洗了。”

蒋峤西伸手过去,在她嘴唇上捂着这么擦了一下。他忽然低下头,不知道是因为远远离开了省城,彻底挣脱开了束缚,还是因为现在很晚了。

林樱桃把脸一扭,笑了,长头发蹭在蒋峤西手腕上。

蒋峤西放下手,抿了抿嘴,看向自己那边的窗外。

司机师傅还从前头开车。

“我觉得这个肉饼不大好吃。”蒋峤西眼睛发亮,瞧着前窗,坦坦荡荡讲。

林樱桃说:“但姑父特地去买的……上次还挺好吃的,这次有点咸了……”

蒋峤西的手在他们俩中间,一开始从上面罩住了林樱桃的手背,慢慢把她像是小兔子耳朵般的手攥住了。

未来给她幸福的生活,对蒋峤西来说,应该也不是那么难吧。

蒋峤西一直把林樱桃送到了酒店楼下,他把手揣进裤兜里,看着林樱桃进去了才往后退。

秦野云赤着脚坐在窗边沙发上,身后余樵和蔡方元几个男生正在玩牌。秦野云忙朝他们招手:“诶!诶!林樱桃回来了!”

蔡方元把新摸的牌往手里放:“她干嘛去了?”

秦野云回头说:“是蒋峤西送她回来的!!”

余樵倚坐在床头,无所事事看牌。杜尚有点不满:“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啊?”

“有你什么事,”蔡方元对杜尚说,还催他,“你赶紧摸牌!”

突然房门被人从外面猛踹开了。一行人扭头往门口看,只见林其乐双手高举起两个大塑料袋的食物,像完美落地的体操选手,自带配乐道:“当当当当!!”

十一号早晨,一行学生乘车前往仍在建设中的鸟巢体育馆。体育馆外头围了一道白色浸满锈迹的围墙。林其乐下车来,她看到好些市民和外国游客在想办法踩高点儿,好越过围墙,看一看里面初具规模的鸟巢建筑。

林其乐试着跑了好几个地方,怎么伸头都看不见,反倒是余樵轻松踩在一个旧轮胎上,朝里面眯起眼张望了一会儿。

林其乐回头找人:“蔡方元!”

“干嘛啊?”蔡方元刚下车就听见她在叽叽喳喳。

林其乐走过去伸手指着墙根下头,提议道:“你去墙根蹲下,我上去替你看看!”

“去去去去,滚远点儿!”蔡方元居然没有生气,他听了林其乐这话,不知想起什么,笑起来了。

林其乐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门口听到背后有人喊她。林其乐在余樵身边回过头,远远的,她看到一片粉蓝色的影子,在马路对面。

是穿着吊带长裙,头戴遮阳帽的耿晓青。

林其乐远远就震惊了:“哇你好漂亮!!!”

耿晓青离开二中的队伍,跑过人行道,朝实验的队伍过来了。她看起来比上次见面瘦了很多,天虽热,她化了点妆,并不明显。她站在林其乐身边,刚兴奋地和林其乐聊了几句天。

耿晓青抬起眼,她看到站在林其乐身后正不耐烦等待着她们的余樵了。

第47章

蒋峤西一度以为他重获新生了,可当他自己独自待在北京的酒店房间里,除了靠在沙发里看那些带过来的数学讲义,他无其他的事可做,也没有兴趣。

一个人从出生到成长,十七年的所见所闻,所思所想,如果完全是由外界手把手引导着,强迫着,这么一步步严丝合缝完美无缺地塑造出来,那么他还能依靠什么,去分辨他做一件事究竟是出于惯性,还是真正属于他的自我意志?

比如数学。

每当蒋峤西产生这种困惑的时候,他会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,他想抽会儿烟。他和远在香港的堂哥交流,堂哥是好长辈,了解他的过去,理解他的处境,总试着替他理清这些纷繁复杂的思绪;有时候他给林樱桃打电话,林樱桃是个女孩儿,她似乎总能让蒋峤西感觉到生命更多的“真实”——那是一种蒋峤西经常会遗忘的东西。这好像是生来的缺憾,他很难掌控住自己,当“真实”流逝了,他又可以被她轻轻松松地激活和唤醒。

酒店房间里不能吸烟,蒋峤西开始吃手边拆开的,昨天林樱桃装给他的那些小点心。

“去了她大姑家?”堂哥说。

蒋峤西打开冰箱找水来喝,他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,还提到了林樱桃大姑买的房子。

堂哥笑道:“香港如今的房价,平平均均也五万港币了。北京堂堂大国之都,一万亏不到哪里去。”

蒋峤西咕嘟咕嘟喝水,他打算下午去陪林樱桃去王府井时把这句话告诉她。

堂哥说:“几号来香港?”

蒋峤西说:“还没定。”

堂哥说:“你还想……带她一起去伯克利?”

蒋峤西没说话。堂哥说,峤西,女孩子是聪敏灵性的生物,她们会明白你在想什么:“如果她一直没主动回应,那也许说明——”

“我下午直接问她。”蒋峤西干脆道。

堂哥在那端“嗯”了一声,大概也很了解这个小自己十多岁的天才堂弟的倔强脾气。

“峤西,你上次对我说,”他想了想,“这个小林妹妹,很恋家?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还是想劝你,”堂哥说,“就算她答应了,也不要带她去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就算不恋家的人,到了美国也会想家的,”堂哥说,“等你去了,你自己就明白了。”

耿晓青在十三、四岁,一个充满幻想绮思的年岁,从林其乐口中听过那么多好玩的惊险刺激的故事。这些故事的主人公是几个男生,她与这些男生素不相识,却又难免会在许多日夜幻想与他们在一起玩,她从没经历过这样的生活,像日本漫画里的冒险。当然,这些故事里也难免有一些罗曼蒂克的元素,比如耿晓青从小就很喜欢三井寿,而余樵会唱《直到世界终结》,比如他们从未相遇,而余樵早早就对林樱桃说,他将来会娶一个姓耿,或是姓杜的太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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