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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遍修真界(52)+番外

“那谢兄就想太美了。”洛九江手指一拨,手中如夜长刀便连刀带鞘滴溜溜在他手心上转开了一朵花来,“天下间只有力竭战死的洛九江,没有坐地等死的洛九江。谢兄若真起此意,不妨张弓试试。”

“……算了,我现在不想看你力竭战死。何况我硬是拖你来陪我下赌,再要你酬谢也说不过去。”谢春残将自己一双手摊开在眼前看了又看,“空嘴说谢我也认了,你再谢上几声,就算已经报答过我了吧。”

“哎呀,那我可真要好好谢谢谢兄的大恩大德。”洛九江闷笑出声,用饱含调侃的语调热烈道,“谢谢谢兄,谢谢谢兄,谢谢谢兄啊!”

谢春残:“……”

谢春残正解下腰间水囊欲饮,却被他连着三声三字谢叫得几乎喷了出来。

“你这是谢我?你这是叫我这辈子再不敢受你的谢。”谢春残嗤笑道,“求求你不要再谢了,简直折了我的寿。”

“说谢也是谢兄,说不谢也是谢兄。”洛九江从怀里掏出那半只没油没盐的烤鸟来啃了几口,“要我说谢兄每每出场吟诗,不如照着诗里改个名字,往后我直呼谢兄名字,这才亲近。谢兄现在的这个名字,实在让人不太方便称呼。”

谢春残饶有兴趣道:“哦?你要我改名?”

洛九江吐出一块鸟骨头,一本正经道:“不错。正所谓‘林花谢了春红,太匆匆。’,谢兄若是改名叫做谢春红,我从此便可叫你一声小红,若改名叫做春花,我也能唤你一声花花。哪怕是改个名叫谢春葱呢,大葱老葱也照样叫得。可谢兄偏偏以‘残’字做尾,这样一来不管我怎么称呼谢兄,听上去都像在骂你一样啊。”

说完这话,洛九江疾疾向旁边闪身一躲。果不其然,他耳边掠起一道劲风,一时只闻“夺夺夺”三声,三箭入木,他眼角余光偷瞄一下,那白羽箭尾犹在不住震颤。

以此地林木的硬度和韧性来看,这三箭简直是下了杀人灭口的死力气。

“谢兄这是要毁尸灭迹?”

“你谢兄这是义愤填膺。”谢春残冷笑道,“我现在看出你确实没怕过我了。”

洛九江哈哈大笑:“谢兄也知道,这鬼地方要找个人说句正常话都不容易,难得我能遇上谢兄。你追杀我时我当你是个难缠的对手,一局终了后咱们聊上几句,我当谢兄是个特别的朋友。对手需要尊敬,朋友需要珍惜,哪里有什么怕和不怕?”

“……”谢春残默然不语,凝视了洛九江良久。

“好。”半晌后谢春残缓缓开口,“为了你这敢和我做朋友的胆色,我放你一马,这局赌注就不要你剃个大秃瓢。你去写上几个字让我看看,算是这局输给我的筹码。”

洛九江摸了摸险险与自己告别的三千烦恼丝,诚挚道:“谢兄要我写什么?”

从谢春残的表情上来看,他好像很想让洛九江写几句“洛九江是个没蛋蛋的大秃驴”,但临到最后,他嘴唇翕动一下,只低声道:“你就写个‘谢春残’吧。”

作者有话要说:小剧场:

谢春残:“你说朋友需要珍惜。”

洛九江:“正是。”

谢春残:“但从你的表现来看,我觉得你不怎么珍惜我。”

洛九江(诚恳):“是这样,在某些事关男人下半生的重要时刻,我还挺希望没交过谢兄这个朋友的。”

谢春残: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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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

洛九江的字不如名家一般丰厚雍容,但也筋骨俱备, 气脉贯通, 至少还是能拿得出手给人看的。

然而谢春残对他的字迹进行了全方位无死角又惨无人道的嘲笑。

洛九江把刚在雪地上划拉过一遍的刀鞘收回腰间, 无奈回道:“我前半生捏笔都是拿脚夹的,这辈子可能就学不会用手写字了。谢兄既然如此胸有成竹, 那就还请谢兄教我。”

谢春残瞧他一眼,也不推辞,只反手从箭筒中抽出一只箭来, 从树上飘飘落下, 俯身就写。那动作流畅至极, 简直看得洛九江直拍大腿——想必这厮就等着洛九江这句话呢,走位地点都事先看好了。

他的字迹银钩铁画, 神气畅然, 落在雪上正是“相见欢”三个大字。

洛九江凑过来看了一回, 确实心服口服:“谢兄的字我比不了, 不过谢兄的人好歹是被我从树上拉到地上了。”

谢春残看着自己亲手写在雪地上的柳书,眼中怅然之意一闪而逝。他拿脚抹去了那个“相”字:“树我还是要重新上的, 不过九江嘛……你要是不怕被我一箭射下, 倒可以跟着坐上来。”

半炷香之后, 谢春残预料之中一般睁开眼睛, 扔给自己对面树梢坐下的洛九江三颗骰子。

“在下次赌局开始之前, 我可以教你骰子摇点。要学吗?”

“学。”洛九江单手一扬,三颗骰子被他高高抛起,在半空中琳琅一撞, 碰出一声清脆声响,“既然是谢兄教的,那为什么不学?”

在转过头去看谢春残的手法时,洛九江的目光无意从雪地上扫过,他们二人先前写下的字还未完全被雪花掩住。他发现谢春残用脚抹去了那个相字后,雪上的残迹恰好一横一纵。

纵看是谢春残,横读是谢见欢。

春残二字距谢姓很近,见欢一词离谢字很远。

——————

在第三局追杀里,洛九江依然落败。但这次他利用事先布好的陷阱逼近了谢春残身周五尺之内。

此次他输给了谢春残一副画。

他画了碧海。

正好此地雪细如沙,被描画出的翻卷浪花正拍在一派平整雪地上。潮水平平退去,露出沙地上的几块石头,海边常有些小螃蟹花贝壳,也被洛九江依着记忆里画了几个出来。

谢春残有点迟疑地辨识着画卷内容:“你画的是……海?”

“这是我的家乡。”洛九江肃穆答道。他看谢春残小心翼翼地拿一根箭杆去碰了碰那描在雪地上的贝壳,脸上极难得地露出了几分好奇神色,心里突然一动。

“谢兄在这鬼地方呆了有多久了?”

“我十一年前来的。”谢春残漫不经心地回答道。他持着箭杆悬在贝壳上虚虚描了一遍,又探身去看不远处的一只螃蟹。

洛九江故意道:“我看谢兄面貌年轻得很,不想都已经二十一岁往上了?”

谢春残讶然回头看他:“我先前只以为你不会查数,没想到你根本是不会看人岁数。你是拿眼睫毛看出来我已经及冠的?”

“十岁以下的童子若是跨界而行,会对经脉筋骨有一定损害。”洛九江成心跟谢春残装傻,“所以你至少也该有二十一岁了……谢兄怎么这样看我,我说错了?”

“能教出你这样的蠢孩子,你那家乡真是个民风淳朴的好地方。”谢春残嗤笑着刺了洛九江一句,“这死地连人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,怎么可能关心儿童经脉健不健康——我是七岁被人给弄进来的。”

七岁……

就连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过上一天,洛九江都觉得心情沉重。谢春残从小就被扔到这处死地来,在这里过了整整十一年不但失语,还能熟练满满地开口就放嘲讽,这也是相当难得。

洛九江眼眸一沉:要是如此,他就明白谢春残怎么对自己的画这么有兴趣了。

他应该从来就没有见过海、见过贝壳螃蟹……实际上,洛九江非常怀疑,有些自己见惯了的小玩意,谢春残可能听都没有听说过。

“谢兄。”洛九江突然开口,“等出去后,我带你去看海吧。”

“嗯?”谢春残敏锐地转过头来,方才因那枚贝壳而泛起的一点天真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。他眯起眼睛,又露出了为洛九江所熟悉的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,把自己一切的警惕都藏在了悠闲的语调下,“你说出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