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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遍修真界(74)+番外

谢春残闻言便重新打量石室了一遍,只见这些图案散布的并不均匀:四壁之上各有三枚,全都位于墙壁中心,相距十分紧凑。洛九江脚下的石板没有任何图案,而头顶的天花板上反而有四枚蚌壳刻印整整齐齐地簇在一起。

“哪里有趣?”

“分赃不均,屋主人可能数算不好吧。”洛九江漫不经心地答道。谢春残对这儿戏般的回答嗤了一声,正想嘲笑一句什么,便感觉原本搭着那漆黑冷铁的指下骤然一空!

却是洛九江轻而易举地转移了谢春残的注意力,手腕一晃就挣出刀来挥了出去。

“谢兄放心,最坏不过我刨块石头给你雕个佛法高深的师太来,绝不至于让你孤老终生。”

洛九江的朗笑未落,刀影便已连成一片,如夜的刀锋绽开一段幽深的黑芒,瞬间如冽风一般从中心散开,精准无误地擦过十六枚蚌壳图案,刀气凌厉若电抹,却没削掉一处石屑,足见其力道拿捏之精准。

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次洛九江下手时决心格外坚决果断,石壁给出的反应竟也快地惊人。

谢春残只一眨眼,原本的十六枚图案瞬间变作二百五十六个,每枚蚌壳的大小不变,踞守的中心也不变,只是四壁上的图案铺散开来一些,图像共同组成的形状变得狭长。这增长速度太快,一时竟把他逼得脾气也没有了。

谢春残叹息道:“你这……”

“谢兄再瞧。”洛九江一眨眼睛,“还没完呢。”

那言语中的笑意尚还悠悠带起一抹余韵没有散去,洛九江就拔身而起,长刀舞若灵龙,一时之间,谢春残耳中眼底,都尽映着那一片森森乌光。

洛九江动作太快,快至谢春残连拉他一把的时间也没有,这厮就疯狗一样地出了刀。谢春残呼吸一窒,望着那均匀散开宛如尖锥一般的刀影,以及转眼就从二百五十六变作六万多个的图案,他一时除了把这混账拽下来抽成个陀螺外竟再没别的念头。

视野里呼啦涌上如浪般的一片,谢春残麻木地眨了眨眼,已经开始思考石室外的机关致命与否,直接在这石室里掏个洞跑路的可能性有多大了。

“果然如此。”洛九江一刀见效,也不啰嗦,干脆爽利地落地收刀,凝视着四壁的双眼中俱是欣慰之色。

谢春残仰天长叹一声,似是被打击地放弃了所有希望。他转过脸来凝视着洛九江,木然道:“事已至此……唉,罢了,你许诺给我的师太呢?雕得慈眉善目些吧,毕竟要一起过大半辈子呢,我不喜欢那金刚怒目三头六臂的款式。”

“谢兄莫急。”洛九江一弹刀身,“正戏这才要开始呢。若是这回不成,我非给谢兄刻出十八罗汉赔罪,一遍轮下来够你耗大半个月的。”

“你先别。”谢春残眼疾手快,坚决地阻止了洛九江再次出刀,“我方才尚觉得你还小,现在看来倒是我太老。九江,你给我这风烛残年,眼看要上二十岁的老家伙解释一下,你做的是什么?我怎么看得一头雾水,越来越糊涂了?”

“咱们是因我一招‘乱雪原’才掉下来的。”洛九江被阻止了行动也不见烦躁。事实上,他由于琢磨透了其中关窍已经愈发心平气和,“我最开始也不明白,不过现在全懂了。谢兄是不懂刀,所以才觉得糊涂。”

比起谢春残,洛九江不仅懂刀,还做了梦。

他在昏迷时神思不定,一直旁观着自己挥出的那招“乱雪原”。这一招本是他这些日子的心魂所寄,先前被逼到绝处,则不论章法,纯粹由心而发。而论起初衷,还是为了破开这片死地的界膜。

为了确保这一刀的威力足够强大,能够一击得手,洛九江一直冥思苦想,反复试验,终于将破风庐与回风八卦步结合在一块儿,能让刀气在真正落到目标前先积蕴一段,转一个滴溜溜的圆。

他对这招日思夜想,本就非同一般的熟悉,在石室中被救治时又在昏迷之间将其完善,对此就更是纯熟。正因如此,当那十六枚蚌壳在墙壁上骤一浮现,他便认出这几处图像所在的位置,正好与他“乱雪原”一式刀锋所至的位置吻合。

抱着这样试探的心思,洛九江两次出刀。果不其然,四壁图案虽然蔓延开来,却仍狭长细瘦,宛如一抹俨然刀痕。而顶壁上的图案也集中在一点,正好与他作这招的本意咸宜。

“所以谢兄可明白了?”洛九江从容笑道,“我猜此间主人并没有难为我们的意思,正相反,他请我们到地宫中来,不但救了你我一命,而且还为我们的跑路大计雪中送炭,帮我补全了‘乱雪原’的破绽。”

“按我这一招的刀风覆盖范围来看,蚌壳图像延伸至此,已经不容半分增减。正因如此,我赌我这一刀落下,你我就能脱壁而出了。”

洛九江抬眼盯紧头顶石板的中心之处,语气笃定铿锵。下一刻,他一踏脚下石板,腾身跃起,伴随他一声悠长清啸,刀影如风般掠过石壁,全部积蕴都重重击于一点,沉闷钝响自四壁响起,这囚人于方寸之间的石室眨眼间便分崩离析。

“出来了。”洛九江扬起眉头,得意一笑。只是不等他哼支小调聊作庆祝,两人就一齐咳嗽起来,“怎么灰这么大?我没把石头碾得这么碎吧。”

石室外面遍布着细小如针尖的黑色尘土,颗颗圆润如沙粒,在空气中上下浮动翻飞,竟激得毫无准备的两人一阵呛咳。

“什么东西……”洛九江喃喃道。他用手在面前扑扇了两下,自己抬起眼来,下一刻便怔然僵住了。

在这浓密如雾的尘土遮掩之下,不远处隐约一道蓝色身影朦胧不清,却仍被他辨认个分明。

只是粗粗一个轮廓,便足以让洛九江知道对方是谁。不是他太过莽撞,而是他们实在熟悉,熟悉到就算削去洛九江半个脑子,他也仍不会忘记自己该去握那人的手,不能再同他分开。

只消看他一个背影,便胜却人间无数。

第60章 逼迫

那身影似梦似幻,直瞧得人如醉如痴。

“千岭……”洛九江喃喃念道, 他下意识伸出手来徒劳一抓, 却只在那遍天的黑色尘土中握了个空。

掌心里轻飘飘地环着一把空气, 倒好像他的心也随之骤然空了。

然而不待洛九江垂下空荡荡的手掌,那若雾若烟的淡薄身影竟回过头来, 这人神情淡漠,仿佛天下诸事均不入眼,俨然正是寒千岭本尊。他抬起眼来, 一与洛九江四目相对, 冰冷之色就化雪般褪去, 脸上分明有了烟火气。

他摇了摇手臂,拉扯般驱走两人之间的黑色湮尘, 下一刻便长驱直入, 握紧了洛九江还未放下的手。

两人掌心相贴, 都是一般火热温暖, 一如两颗滚烫的少年心一般。

“拨云见日。”寒千岭唇角噙着一抹笑意,两眼更是难得弯弯, “抓住你了, 我的太阳。”

他扯着洛九江的手臂略一用力, 洛九江就被他拉至身前, 他们肩膀轻撞了一下, 又贴着肩颈再不分开,一时竟连彼此的心跳声也清晰可闻。

“千岭。”洛九江低念着寒千岭的名字,心中涌动过何止千言万语, 但纵是百折千回,也不比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情深。

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直到两人体温都隔着衣服传到对方身上,洛九江才舍得放开寒千岭,开口轻声问道,“你也被困在这地宫里了吗?从咱们分离开始,你就一直在这儿?”

“好奇怪的用词。”洛九江听到寒千岭在笑,“你早晨去洛先生那里一趟,也算叫分离吗?”

洛九江愕然抬头:“早晨?咱们明明……”

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就顿住了,仿佛同一时间有人在他脑中拿白漆抹过一般,许多浮上来的想法统统被一桶石灰泼得了无痕迹。他有些迷惑地咽了咽口水,隐约觉得周围应是布着一层黑色烟尘的,每颗尘土都该圆如沙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