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八娘(61)
南宫外守卫森严，里面院子却空无一人。
官家在院子里站定，四周屋子一片漆黑。
小眼睛在官家身旁站好，没出声。
窦神宝径直走到厢房，从身上拿出一把钥匙，窸窣一下，开了锁，小眼睛急忙跑了过去，将窦神宝挤了个踉跄，“大哥！”
“三郞？！”楚王迟疑了一下，窦神宝此时将房里的灯点亮了，小眼睛看到楚王坐在地上，楚王也看见了一手拎着一包裹的小眼睛。
“三郞，你怎么来了？”楚王站起来，起的有点猛，头一阵眩晕，身子晃了晃。
小眼睛急忙扔下包裹，扶住楚王，“大哥，你没事就好，没事就好。”声音中又带上了哭腔，大哥没发疯，谢天谢地。
“你怎么来了？”楚王站定，声音中透着一股焦虑。
“阿爹带我来的。”小眼睛扶着楚王坐好，“你伤着没？吃饭没？冷不冷？”
官家此时走了进来，窦神宝出了房间，没关门，在门外守着。
楚王一见官家，浑身瞬间又燃起熊熊烈火，也不管小眼睛了，起身对官家怒目而视，“我真恨给你当儿子！”
官家脸色铁青，咬牙，拳头握得咯咯响。
小眼睛忙拉住楚王，“大哥，你这是何苦，那是阿爹啊，四叔再好，也没阿爹亲啊。”
官家瞬时觉得小眼睛顺眼极了，满腔的恼怒减了不少。
“三郞，人生在世，是非黑白要分明。”楚王痛心疾首，“他杀了两个堂哥，他杀了四叔，歹毒得令人发指！”
“大堂哥是自杀的，二堂哥是病死的，四叔也是病死的！”小眼睛劝着，“你不要将事情都推到阿爹身上。”
“不是因为他，”楚王指着官家，悲呛道：“他们又怎么会死？！”
“大哥，”小眼睛劝道，“你知道八娘的口头禅是什么？我阿爹是降将，不容易呢，别扯上我们家啊！”
好吧，官家和楚王总算是清楚了，不是潘家。
“丁点大的事，她都要申明，别将她家儿郎牵扯进去，”小眼睛继续道，“我说她自私自利，她却说，连家人都不顾的人难道不可怕？我一想，有道理啊，大哥，真的有道理的。”
“堂哥们不是家人？四叔不是家人？！”楚王继续控诉，“连至亲至爱的人都能下手，真正可怕！”
“家人也有亲疏远近的，”小眼睛继续劝着，“八娘九娘和七郞那么好，有时候还要整七郞呢，因为七郞的姐姐打马吊把八娘九娘的姐姐赢惨了。”
“这是人命啊！”楚王悲伤道，“太祖可以传位给他，他为什么就偏偏要夺人性命？！为什么？！他日后有什么脸去见大伯，去见阿奶？！”
“日后阿爹没脸去见大伯，没脸去见阿奶，那是阿爹的事，”小眼睛劝说道，“阿爹都不怕，你操什么心啊？！”
官家懵，该夸三郎么？
楚王犹自沉浸在悲愤中，摇摇头，“三郞，你不懂。”
小眼睛认真道，“大哥，朝堂的事我是不懂，阿爹是不是做错了，我不知道，可是，大哥，我却知道，得到消息你疯了，我才是要疯了，我不知道该恨谁，恨阿爹，可你不和阿爹吵，也没事，恨你？你都疯了，我怎么恨啊，恨四叔干嘛要死，可我也知道生死不由人，大哥，我都给急得吐血了，真的吐血了，好大一口血……”
“你吐血了？请太医没？”楚王急了。
“没事，大夫看了，说我底子好，没事。”小眼睛继续道，带着哭腔：“大哥，你若真的疯了，我肯定会恨阿爹的，可阿爹对我那么好，我却要恨他，大哥，你说我会不会疯啊……”
楚王不做声，小眼睛接着说：“我不知道你们谁对谁错，可是我却知道大嫂身怀六甲动了胎气，大哥，除了四叔，你还有我，还有大嫂，还有未出生的侄儿，你为四叔鸣不平，有没有想过我们？”
“八娘经常还喜欢说，我没那能耐，别找我。”小眼睛继续劝着，“我经常恨得牙痒痒，可是，今儿我却觉得她对，大哥，你没那能耐给四叔鸣不平，你干嘛要逞强啊？害人害己啊！你要给四叔伸冤，你就好好做事，等你当了皇上，你再将皇位传给德恭就好了！阿爹难道还能从坟里钻出来揍你不成？！”赵德恭是赵廷美的大儿子。
官家现在就想揍人，怎么办？
昨儿回家太晚了，不好意思，对不起……
第70章 决定
“大哥，你手怎么了？”小眼睛劝得口干舌燥，好半天后才惊觉楚王手腕缠着布。
“割血还肉！”官家阴森森道。
小眼睛一下又眼泪汪汪了，“大哥，你怎么干蠢事啊？！”
“他干得蠢事多了，不差这一件！”官家冷冷道。
“总比冷血好！”楚王拧着脖子回道。
小眼睛拉着楚王的手还在伤心，“大哥，你怎么下了得了手啊，多疼啊，以后你砸东西好不好？”
官家将小眼睛扯开，指了指小眼睛，无语，真的无语，只好冲楚王冷笑：
“今儿让三郞来瞧你，只是想告诉你，他的属官有一半都请假了！哼！至于你楚王府如何，孤可没兴趣知道！”
楚王看向小眼睛求证。
小眼睛点点头，不怎么在意：“我让管家去吏部说了，全撤职，爱干不干！喔，李先生说有御史弹劾我，我不怕，大哥，你答应我，以后发脾气别伤自己，多傻啊，伤旁人也比伤自己强啊。”
官家七窍生烟，要不要提醒蠢儿子，他口中的旁人是他亲爹呢？算了，提不提醒都是自己生气，没区别……
官家走到楚王身边，附耳低声冷冷道：“你拿你的命去赌人性，孤不拦你，可你凭什么拿你兄弟们的命一起去赌？问过他们么？”
“你这是承认了？！”楚王双目含怒。
“你心里不早就认定了么？！”官家冷冷道，“你活在惶恐中试试，看看需不需要人动手！”
“为什么会惶恐，还不是因为你？！”楚王较劲着。
“三郎的属官一半请假，又是因为谁呢？孤说三郞什么了？孤对三郎做什么了？！”官家鼻子哼了哼，“蠢货！”官家甩甩手，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“大哥，”小眼睛叹了口气，“你被贬为庶人了，可楚王府的人还没撤，阿爹不冷血。”
“寿王爷，”窦神宝进来道，“该走了。”
“大哥，大嫂给你准备了许多包裹，我拎不动，只带了这两个小的，你看看还需要些什么，我明天给你带来。”小眼睛可怜巴巴道，“我又饿，又没劲，还吐了血……”
“什么都不缺。”楚王道，“让你大嫂好好安胎。”
“我还以为你心里没大嫂呢。”小眼睛控诉着。
“你给她说，是我连累她了。”楚王低头。
“那以后就别连累了大嫂了，”小眼睛道，“学学八娘，时刻都警惕着，坚决不连累她们杨家。”
楚王无语，这杨八娘影响力不小啊……
“手上的伤没事吧？”小眼睛继续关心着，“要我找太医进来不？”
楚王摇头，“你走吧，今晚好生歇息。”
然后小眼睛就走了，知道大哥没疯，小眼睛心头的石头就落了地，至于探望，今天都来了，还用愁明天么？
于是，小眼睛心情很好，离开时还给了曹粽一个笑脸，当然，曹粽还是没看见。
“阿爹我饿了。”小眼睛放心了，胃便开始叫了。
“饿死活该。”官家没好气道，知道被御史弹劾了，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呢？什么人啊？！
官家确信他永不录用的消息还没传到小眼睛耳朵里。
还有，楚王都这样了，日后没远大前程了，他怎么也不担心呢？
这也太心宽了吧……
话虽如此，官家还是将小眼睛带到了他的寝宫，命人送上宵夜，还传了太医。
还好，太医也说小眼睛身体没大碍，官家这才放了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