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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就不要离开我(36)

“不会有那一天的!我脑子坏掉了才会去感谢伤害过我的人!”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,倪歌用袖子去擦,然后转头问爸爸,“你们都以为我不会记得,是不是?那位吕芸老师,小学时谁给她送礼她就对谁好,我送的贺卡,她连看都不看就直接扔掉;她那时候在班上拿别的同学父母离婚的事开玩笑,我说她那样不对,她就让我滚出教室……我真没想到高中还会再遇见她,我觉得我没有打她一顿,真的已经很尊重她了。您为什么不问我,老师是不是对我说了什么?为什么一上来就觉得是我的不对?”

“你……”

倪爸爸被两个简单的问题问得愣住。

他怔了一会儿,“你小学的时候,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这些事。”

“我……”倪歌委屈得喘不上气,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,句子断断续续,“我……说,说过的。”

但没有人信。

“我从来就没、没觉得……那个老师,能对我产生什么不得了的坏影响。但……但是为什么,连你们都不愿意听我说?”

父母一起陷入沉默。

“倪倪,你冷静一点。”倪爸爸皱眉,仍然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失职,“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……”

倪歌不想说话了。

她哭得全身都在抖,慢吞吞地站起来,“那我……我们,都、都冷静一下,再来谈……谈这件事吧,爸爸。”

说完,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往门口走。

倪爸爸一开始没反应过来。

还是倪妈妈猛然回过神,叫了一句:“倪倪!”

然后赶紧起身去追。

但开门的时候,冷风携着水汽扑面卷入,外面已经没有人了。

——

倪歌跑了一段路,速度迅速减下来。

——因为她穿的是睡衣和棉拖。

她从小体寒,比常人怕冷,每年都要提前把加厚的棉睡衣拿出来穿。可不巧的是,今天入夜之后下了点儿小雨,她的身上厚厚的毛毛被水打湿,迅速贴到身上,像拖着沙袋。

“……”绵羊姑娘耷着湿漉漉的毛,在训练场旁找了个石墩,沮丧地坐下。

不知道能去哪儿。

出门时本来想得好好的,去哥哥的公寓避避风头。可跑出来才想起来,倪清时根本就不在北城。

倪歌难受极了,在石墩旁蜷成团。

她这样子连大院儿都出不了……一定会被岗哨拦住,然后直接卷成团扔回家。

倪歌想着想着,又想哭了。

雨下得不大,淅淅沥沥的,一片朦胧的水雾里,少年的喊声由远及近:

“倪倪……”

“倪倪?”

倪歌的耳朵微微一动。

然后就听见……咣啷咣啷开垃圾桶的声音?

倪歌:“……”

容屿打着手电撑着伞,挨个儿挨个儿地开垃圾桶,每掀开一个盖子就神情严肃地问一遍:“倪倪,你在这里面吗?”

倪歌:“……”

她蹲在容屿的视觉盲区,他是真的没看见她,但心里又真的急,只好像个智障一样,认真地企图与垃圾交流:“倪倪,不要以为藏在垃圾桶里,我就发现不了你啊?”

倪歌:“……”

“被我抓到了的话,我揍你啊?”

倪歌终于忍不住。

“……我不在垃圾桶里。”

女生的声音小小的,软软的,带点儿没散尽的水汽。

容屿脚步一顿,立刻找到了声音来源。

他大跨步走过去,见石墩后面蹲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,睡衣上竟然还缀着两只羊角,整个人湿透了,看起来无辜又可怜。

容屿一颗心放回肚子里,将手电放到石墩上,冷嗤:“你大晚上的,在这儿闹腾什么?”

“……”

“清时哥刚刚给我打电话,说你跑掉了,你爸妈都找不着人,让我赶紧来找找。”容屿的伞全撑在她头顶,语气却硬邦邦,“你想干什么?啊?”

倪歌与他对视两秒,眨眨眼。

然后吸吸鼻子,哇地一声,又哭了。

她以为他是来安慰她的。

结果竟然不是……竟、然、不、是!

小姑娘哭起来眼泪跟不要钱似的,连串地往下掉,偏偏又没什么声音,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
这种软绵绵的女孩子,哭起来简直要人命。

容屿脑子轰轰响,手足无措地给她擦眼泪,结果屁用没有。

容屿一下子慌了,凶巴巴地皱眉头:“我操……不是,你哭什么啊!我还没骂你呢!你哭什么!……别哭了!”

倪歌被吼得一抖,红着眼眶看着他,眼泪一瞬间掉得更凶,甚至呜咽出声。

……好像更难过了。

“我操……你……你别哭了!我让你抱!”容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,烦躁地抓抓头发,一口气上不来,“你过来!我让你抱着!你抱着我就不冷了!”

倪歌红着眼,磕磕巴巴地小声:“我不是……不是冻、冻哭的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容屿脸色难看,一字一顿,“那你抱不抱?”

“……抱。”

小绵羊一边掉眼泪,一边伸出两条细细的胳膊。

容屿心里叹口气,微微躬身,一只手举着伞,另一只手臂从她腿下绕过,就着这个拥抱的姿势,将她整个人都抱起来。

倪歌一碰到热气,立刻死死贴到他身上,像一只正在从他身上奋力吸取阳气的女妖精。

半晌,小心翼翼地道:“哥哥……你身上好暖和。”

容屿心里有些好笑,没有接话。

他躬身,用嘴将手电筒叼起来。

倪歌被他的杂技动作惊住了:“我可以帮你拿手电和伞……”

“不用你拿。”容屿叼着手电,有点儿邪气地咧嘴笑道,“走,哥哥带你回家。”

——

容屿将倪歌抱回家时,容妈妈正坐在客厅里看晚间新闻。

见他抱着个湿漉漉的姑娘匆忙进门,非常随意地看了一眼:“回来啦?那个水你别弄到地板上,不然我揍你喔。”

倪歌:“……”

容屿极其敷衍地“嗯”了一声,就带着倪歌打算上楼。

倪歌有些不好意思,赶紧从他怀里钻出来,打招呼:“容阿姨好。”

然后就挣扎着想下来自己走。

却被容屿强硬地按住。

“倪倪好呀。”容妈妈笑眯眯地回过头,“你的换洗衣服阿姨都帮你准备好啦,就放在阿屿的卧室里。”

倪歌:“……??”

“你就先睡他那屋,我让他去睡客房。”容妈妈嘿嘿嘿,“你是不是跟父母闹矛盾啦?没关系,放心住这儿就好,住多久都行。”

街坊邻居过于熟络,彼此之间消息传得飞快。

倪歌有些不好意思:“谢谢阿姨。”

“谢什么。”容妈妈毫不介意,“说不定以后,你还要在我们家生活很多年呢。”

倪歌微怔,然后感觉轰地一声,整张脸都烧起来。

“妈。”容屿赶紧制止他的狂野妈妈,“我先带她上去。”

“你去。”

上了二楼,容屿推开浴室的门,小心翼翼地倪歌放下。

容妈妈很细心,提前打开了暖气,连热水都放好了。

浴室里水雾氤氲,热意顺着指尖往上爬,倪歌的理智终于和她的体温一起,慢慢回流过来。

“谢谢你。”她舔舔唇,一下子竟也想不到别的话,“我……我可以给清时哥,打个电话吗?”

容屿想了一下,“你是想去住他的公寓?”

倪清时读大学时,在市中心购置了一套公寓,她也曾经去过几次。住在亲哥哥的小窝,总比住在这儿要方便。

“嗯。”

“那没必要。”容屿抱着手垂眼看她,鸦黑的睫羽垂下来,“刚刚就是他打电话让我去找你的,他说他会把公寓的钥匙寄过来,在此之前,你就先住在这儿。”

倪歌愣了一下:“好。”

她转身去洗澡,关上门,容屿却突然烦躁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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