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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分野(144)

赖飞白插话:“可是还有个问题,离职里,除了杨平山,还有几位也是股东,退股金额加在一起总共一亿两千万。董事长目前手里没有这么多现钱。”

家冕冷不丁说:“我刚把飞行基地给卖了,加上手头上的余钱,大概有四千万左右。您差多少?不行我去借。”

向园经济解禁,但前两年她端着Ashers的架子,不开直播不要礼物,都没怎么赚钱,相比家冕在外头时不时搞点小投资,囊中未免羞涩,拢共资产也就千把万。

司徒明天忽说:“把别墅卖了吧,”旋即看着那俩人,“回老宅吧。”

老宅的记忆已经是许久之前,向园甚至都没什么记忆,只记得小时候一家人逢年过节就聚在一起看她和妈妈唱歌跳舞,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,也就唯有那两天是快乐的。

等她再懂事些,家里就开始搬进了大别墅,妈妈终日不见踪影,后来连过年索性也不出现了。

也不知道,那老城墙含羞带怯的海棠花,是否还开着?

……

向园看着司徒明天:“回啊。”

静默半瞬,向园才说:“把公司交给我跟哥哥吧,不会可以学,小时候您不也这么教我们读书写字?”

“你们?”

“嗯,我们。”向园点头。

“妹妹都这么说了,”家冕紧跟着开口表态,“我这个当哥哥的,也得表示下,虽然我没学过金融管理,但是我昨天晚上规划了一下,其实咱们可以不用这么固化思维地管理公司,比如说,咱们可以考虑下,开个宠物连锁店……”

不等他说完,三人齐齐:“滚。”

氛围终于缓和,连赖飞白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。

等两人离开。

天色渐暗,灯火渐起,病房昏暗,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,电视亮着微弱的蓝光,衬得整个病房幽幽亮。司徒明天躺下,赖飞白替他掖好被子,给他将夜里要喝的水温好放在床头,终是没有忍住说了句:“润生集团的周董前两天联系我,说是想见见向园。”

瘦小的老爷子窝在被子里,传来一声轻咳:“做什么?”

赖飞白:“说是愿意入股,填补杨平山的资金空缺。年前医疗AI的项目刚批下来,咱们就把所有的资金都投进去了,现在账面上剩余的现金流不多,这阵子又出了这么多事,员工遣散费、安抚费,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,银行那边对咱们的信用评级似乎有疑虑,迟迟没批下贷款……”

司徒明天哼了声,“有疑虑?咱们以前有钱的时候,跟我们批业务的时候到没见他们有什么疑虑,现在这会儿跟他们借十个亿,倒有疑虑了?”

赖飞白:“咱们现在公司事情多,人之常情。”

门外,护士推车过,哐啷哐啷作响,向园回来拿包,手刚扶上门把,便顿住了。

司徒明天:“现在账上还有多少钱?够不够支付下期工程款?”

赖飞白:“暂时够,但是如果这十个亿不批下来,咱们今年有一半的项目可能要停止,特别是医疗制药那几个项目,对方催得紧。杨平山这一走,又直接把几个项目主管带走了,咱们不光没钱,连人也没有。所以周董那边说,他给咱们十个亿,项目入资,再分管几个人给我们,先度过眼前这难关。西安那边,能用得上的人没几个,周董这边,确实是最好的选择。”

向园缓缓松开门把,走廊的风阴凉灌入,人往边上侧了侧,心莫名地开始怦怦狂跳。

司徒明天哼唧一声,没好气:“他有这么好心?总得有条件吧?”

赖飞白嗯了声,把灯、电视都关了,房间瞬间陷入黑暗。

声音未停:“他想让周煜晨跟向园结婚。”

风呼呼刮着,树叶摇晃在黑夜中如同幻影飘摇,如同她那颗飘摇不定的心。鹅黄色的月,在空中悬着,瞧不太真切,不知道图斯兰那边的月是否跟这边一样?

小时候,向园听过和亲公主的故事,她不理解,问老爷子为什么两国邦交,要一个小女孩牺牲爱情嫁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。

老爷子说,这就是中国式婚姻。只有婚姻关系才是长久且永存的。

出生在这样的皇室贵胄,注定了是集体利益高于个人利益,国家利益高于集体利益。如果你是一国的公主,为了守护我国的子民不受战争涂扰,是否会牺牲自己的爱情远嫁?

她坐在门外的长椅上,低头自嘲地笑。

她哪里还是公主,等徐燕时回来就会发现,她现在是个落魄公主,爷爷病了,别墅卖了,公司也快垮了。

病房里黑漆漆的,显得走廊的灯光格外幽暗,里头传来几声呛咳声,她听见司徒明天浑厚嘶哑的声音:“你告诉周良生,我就是申请破产,我也不会为了十个亿就把我的孙女给卖了!”

“好,您别气。”

司徒明天骂人功力不减,像一只巧嘴八哥:“我平日里跟我孙女开开玩笑,一个痔疮长脸上的家伙他还真给我蹬鼻子上脸了,给他脸了么?”

-

向园下楼,没拿包,两手空空,家冕瞧着奇怪,“你回去干嘛了?”

向园看着他:“去喝两杯?”

“行啊。”

两人兴致勃勃找了家酒吧。

家冕原先还存了几瓶酒,找人把酒全开了,一一奉上,一摊手,尤其真诚地说:“行了,姑奶奶,今晚这些都给你,有什么伤心事,给哥说说,我有酒,你有故事。”

向园靠着沙发,抱着胳膊看吧台上那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排红酒,忍不住牵起嘴角笑了下,“我没故事。”

家冕嘣开一瓶香槟,隔着昏暗的吧台灯,笑眯眯地看着她:“你没故事,你跟那小子有故事。在一起了吧?”

向园没答,笑笑,捞过面前的一撇红酒,一仰而尽,“哥,如果咱们没钱了,以后怎么过啊?公司破产,别墅也卖了,那些车估计也得卖了,搞不好还成了银行的老赖,欠上一屁股债,不能住高级酒店,不能住头等舱……”

家冕边倒酒边看她:“太悲观了吧,有这么惨么?不就是大家伙都辞职了么?没了他们还不能转了?”

向园定定地看着他,那双眼睛里,没有了往日的光彩,暗得朦胧暗淡:“公司资金链断裂,银行贷款批不下来,下期工程尾款支付完,资金链彻底断裂,杨平山趁火打劫,带走我们所有的核心技术人员,现在东和就是一盘散沙。”

家冕听楞了,“这么严重?”

酒吧里交谈声轻淡,都是情人间细碎的调笑,要是往日,她会觉得脸红心跳然后回去扑到那个日思夜想的男人,可如今,这些东西,在她耳里,仿佛蝼蚁般渺小又不切实际。

灯光迷幻,她脸色清冷地坐在吧台后面的沙发上,那张圆润的小脸冷淡疏离,眉眼温润轻淡,瞧什么都是一股冷冰冰的气势,家冕在某一瞬间,觉得她有点像她那个朋友,徐燕时。

向园嗯了声,抬头问他:“哥,假设如果有人愿意给你十个亿,但是前提条件是,你要跟一个你不爱的人结婚,你会同意吗?”

酒吧里音乐静静流淌,仿佛拥有一股抚平人心的力量。

家冕抿了口酒,非常冷静地说:“园园,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?”

“你回答我,你会为了我跟爷爷放弃自己的爱情,去跟一个你不爱的人结婚吗?”

DJ换了一首歌,是向园很喜欢的shape of you,那熟悉的旋律和暧昧的情调,换作往日她会心跳如擂,可现在却像是沉重的鼓点敲在她心上,一度喘不上气。

家冕放下酒杯,双手杵在膝盖上,特别认真地看着她,“换作以前,可能不会,但是现在,我会,”他给自己倒了杯酒,低笑着,“赖飞白说得没错,我们享受了别人享受不了的,就应该承担起别人承担不了的和这个家庭的责任,如果能帮爷爷度过难关,结个婚算什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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