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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怪侠]拐个王爷暖被窝(103)+番外

作者: 慕荣宇诗 阅读记录

离歌笑将他从地上拎起来,字字责骂:“你看看三娘,她已经怀孕六个月了,你让她去翻皇宫,你知不知道那会要了她的命!”

小梅看着三娘,泪如雨下,滑过那道殷红的指印,仿佛让他从迷茫里清醒过来。三娘肚子已经那么大了,里面是一个完整的生命。

“你再看看你自己,像什么?”离歌笑从来不留情,“人不人鬼不鬼,一身的伤,你觉得你活得了多久,你还要搭上多少人才罢休?你不要这条命,可你想过贺家村没有?想过你的亲人没有?你知不知道大家为了你,都担心到什么程度?”

小梅满面皆泪,朦胧的眼转向离歌笑,他清楚的看见,离歌笑双目泛红,是怒他的不争,他清楚的看见,他像个疯子一般,正做着不可原谅的错事。

“对不起三娘,对不起。”

他呜咽着道歉,愧疚无比。

三娘含泪,心疼的摇摇头。

痛。头破血流的痛,脸上被打的痛,抛开迷网的心痛。他真的知道错了,不得不在现实这个巨大的魔鬼压迫下,承认自己的错误。像个孩子那样,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痛哭,装作真诚的忏悔。

从此,身上就有了一层无坚不摧的保护屏障,水火不侵刀枪不入。

非得如此,才是真的结束了。

三娘噙着眼泪给他包扎,他亦只是坐着,似木偶,任人牵扯。

月上树梢,寒光遍洒。屋顶的雪化了,一滴接着一滴,打在雪地上,滴出一个个深不见底的窟窿。

烛火摇曳,迎着风,奄奄一息。

云鹤坐在敞开的殿门前,迎着风,亦是奄奄一息。第四日了,他未进水米,日日看着看不见的日落月升。今天终于看见了太阳的影子,在灰白的天空素净得像一滴不小心滴落的墨,可它又是真的太阳,孤独的在天空为王。

夜间竟然还有月亮,与他作伴。

他抬眼看,双眸黯然。

一轮明月,两地相思。三扇朱门,四载离愁。

五声钟鸣,六世牵念。千山次第,万水相隔。

高墙不映伊人影,共诉婵娟未有时。

光影如梭,又一日。

宫女提着一个个精致的食盒,小心翼翼将所有鲜美珍肴摆在桌上。

“王爷,请用膳。”清脆之声入耳,日日忐忑恭请。

云鹤只看着,双眸无光,唇干面白。

宫女静立在旁,一如往日,一个时辰后,再将饭菜原封不动收拾回去。

时辰未到,便有太监压着嗓子唤:“皇上驾到。”

皇帝御驾至此,步履沉重,身后司礼监六人托着奏折跟随。

云鹤上前相迎,脚步虚浮,险些跌倒,他急抓着来搀扶的侍者,勉强跪下。

皇帝驻足,本便冷漠的脸更添恼怒。

怒斥:“你是不是忘了朕说过的话?”

云鹤低声回:“臣,不敢忘。”

皇帝怒目而视:“那你是觉得朕会心软?”

云鹤无言以对,他确实在赌。

皇帝责骂声起:“朕封你内阁大学士,不是让你跟朕较劲的。”他掷下两本书,厉声道,“你看看你写的东西,遭到多少驳斥?试点失败,民众起义,朕派了多少军队镇压,你知道吗?”

云鹤眸中微惊,急忙将书拖到膝前翻看,上面皆是鲜红的字体,一字字反驳着他的言论。他越看越心慌,仿佛看到万千百姓举着刀向他逼来。

“不可能!”他呢喃,他算好一切的,怎么会这样?

他越翻越急,脑海中一幕幕呈现人间掠影。交错再集合,集合又交错,他思绪已集中不起来,精神涣散。

“你以为不可能吗?”皇帝斥责依旧,“县令被杀,官粮遭劫,为镇压,死伤一万士兵,你告诉朕,这些都不可能!你有没有想过,自己到底在做什么?朕把你留在身边是为了什么,让你搅乱天下吗?为了一个贺小梅,你不惜以死相逼,朕是否还要让整个大明给你陪葬?”他再愤怒掷下一叠奏折,噼里啪啦,全散在云鹤膝前,似泼下一盆鲜血,触目惊心。

云鹤颤抖着双手一一拾起。

沿海上奏,倭寇侵扰,中将战死,提督病重,军心不稳。

滇南上奏,三月干旱,饿殍遍野,百姓无食,杀人续命。

西北上奏,黄沙漫天,城堡淹没,方圆百里,夷为平地。

川蜀上奏,地震突袭,古城崩裂,丘陵倾覆,沧海桑田。

般般件件,皆使举国哀痛。

颤抖的指节已拿不稳那千斤之重的折子,每一道,都是性命。

“你好好看看,朕每日无休都不能事事尽善,稍有差池便会激起民怒,朕终日费尽思量,却还要纵着你日日发脾气!”

云鹤惊颤,干涸眸中盈衍浊泪,伏首在地:“倚封知错。”

皇帝终停下来,喘息粗重。

毕云亲自上前,将他扶起,又吩咐再送热膳。云鹤静立在一旁,等着皇帝发落。

地上奏折早已有人拾起,整整齐齐的放进托盘里。

好一阵,皇帝终开口:“三日后,去衙内报道。”语毕,负手离去。

云鹤急唤:“皇上,可否让倚封写一封信?”

皇帝背对着他站住,良久,声若冰霜:“只此一次。”

毕云随着皇帝离去,小心翼翼探问:“皇上,王爷可担不起您压下来的那些罪名。”

皇帝长叹一口气,无可奈何道:“朕,能有什么办法呢?”

苍穹无边,人,不过渺小如尘。

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个晚上,终停了。一日晴,五日雨,谁也猜不透老天爷的喜好。

沙雁甩了甩头,鬃毛上的水滴便如珠子一般密密散落。三娘将手中包好的食物递给小梅,叮嘱:“路上小心些,到了记得来信报平安。”

小梅嘴角微扬:“我知道,你也注意身体,接生的时候记得找最好的稳婆。”

三娘点点头。

离歌笑揽着三娘,满目柔情。再回首望着他:“回去后一定记得调养好自己的身子,陪表姐和叔叔们好好过个年吧。”

小梅有些不舍,他想离开这里,或许只有离开,才可能真的忘记。只是这一去,还会不会回来,他不知道。他亦叮嘱:“歌哥,你要照顾好三娘,别让她受委屈了。分娩的时候要陪在她身边,夏天的时候记得把蚊子都赶走,她最怕小虫子的。”

离歌笑沉重的点点头。三娘紧紧抱着他,依依不舍的唤他梅梅。

柴胡吸了吸鼻子,道:“娘娘腔,你胆小,路上别太招摇,招惹了恶人。俺柴胡可不想听见你哭鼻子。”

小梅破涕为笑,佯装不在乎:“我才不会呢,你还是赶紧把桐月姑娘娶过来吧。”说着,他又伤感,“可惜,喝不到你们的喜酒了。”

柴胡亦勉强维笑:“俺给你留着。等你回来,一醉方休。”

小梅笑得眉眼弯弯:“一言为定。”

“一言为定。”

他翻身上马。离歌笑三娘柴胡挥手,他轻扬嘴角,回首,驾着沙雁冲出梅林。

不知许久,一个陌生人拜访醉生梦死,询问贺小梅。他递出一封信,称是皇帝让送,未作多言,便又离去。

离歌笑接过信。是云鹤的字,小梅亲启。只是此时,他已出了皇城,也许,再不会回来了。

“要寄给梅梅吗?”

离歌笑犯了难。是从此了断还是再续前缘?

“放在我这里吧,我另写信告诉他。若还有下一封,再把这一封寄走。”

☆、(八十八)

焰火漫天,一朵朵,一簇簇,喜悦的人们,一声声欢笑。

小梅独坐屋顶,烟花绽放在他眼前,灿烂夺目,却更添诸多离愁。

乡间除夕不似京城,烟花将黑夜照如白昼。这里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让所有人欢呼雀跃。而回到这里,他便不是贺小梅了,他有一个更为沉重的名字,现在写在一家之主的位子上,这里的所有人,都是他的“亲人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