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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相(147)+番外

羽林、期门、宫卫同属禁军,三军之中,宫卫与皇帝最亲密。

这四军各有将领,三禁军之首皆称为中郎将,金吾卫之首则称执金吾。四军职守每代皆不同,刘藻自即位至今,也做出了几度调整。到了眼下,宫卫戍守宫廷,期门职守京师各门,金吾卫巡防长安城,羽林则成了一支专门的精锐,囤军上林。

刘藻初命谢文为骠骑将军,并执掌京卫,是真心委以重任,可谢文却使她失望了。

皇帝若要忙碌,是会忙得喘不过气来的。刘藻不再倚重谢文,她打算诸事都自己来办,不再寄望旁人分担。

京卫处还需费些心思,刺史入京,她也亲自接见,察看十三名刺史的品性。如此一来,宣室殿的灯烛亮彻长夜便是常有之事。

待她总算得出空来,已过了冬至。她召人一问,得知谢文竟还未往相府请罪,当即大怒。

她已不求世人能理解她与谢相了,他爱冷眼爱不齿皆由他去,看在谢相的面上,她忍了。可谢相的教养之恩,提拔之恩,总还是在的,竟就全部一笔勾销了?

刘藻气得不行,令人将谢文召来。

谢文也是踟蹰徘徊。他方自军营回来,途经相府时,不由自主地勒紧缰绳,望向府门,寄望丞相恰好出府,与他相见。马蹄声嗒嗒作响,缓慢地走过相府。谢文走出了好远一截,犹在不住回望。

侍从见此,上前道“君侯可是要往相府?”

相府已离得远了。谢文黯然地摇了摇头。

他至今仍以为姑母所行之事不妥。可心情已与起初不同了。他起初以为羞耻,怒斥姑母使谢家蒙羞,后又觉无力,以他之能必是难以阻挠,再后来则是担忧。

依姑母的性情,能与他坦言,定然心意已决,可她情坚不移,陛下那头呢?天子富有四海,要什么得不到?即便眼下真心,十年二十年后,姑母衰老,她还能坚定不移否?

几度纠结下来,最终还是担忧占了上风。

他倒是想与谢漪详谈,可那日言辞过激,他一时无颜登门。

随后,军中又屡屡生事,原已蛰伏下来的将领渐渐不服调配,他的军令日渐无人尊奉,军纪也随之松垮。他才与谢相生隙,军中便跟着生变。非他阴暗,谢文不免想到是否是丞相暗下绊子,以此逼他低头。

今日亦是如此,他下令期门军与羽林军冬日演习,以健将士体魄,却被期门中郎将当面驳了回来。羽林中郎将是只老狐狸,看似劝和,实则也与他对着干,使他难以令行禁止。

谢文走过了相府,还在猜疑,羽林、期门二军,是否是丞相授意,与他难堪。

但据他所知,姑母与期门军并无什么交情,羽林倒是曾在她手中掌过一段时日,羽林中郎将曾是谢府座上宾。但自天子插手羽林以后,丞相便与那边疏远起来,将羽林军让给了皇帝。

谢文毕竟曾是谢漪精心培养的侄儿,不至于看不清形势。

这些日子也瞧出来了,他能居骠骑将军位,得封万户侯,非他功劳显赫,而是陛下有意拔擢。他得罪了姑母,触怒陛下,而后军中受挫,其中必有关联。

谢文一一想来,难免魂不守舍,回到府中,正欲更衣,宫中来人了,召他觐见。

刘藻刚与大臣们议完事,余下还有另一拨大臣需召见。

她拨冗令谢文前来,无心与他周旋,直言道“如何请罪就不必朕来教你了。今日你便登门,休再多做拖延。”

谢文入殿,刚行了礼,皇帝便是这么一句。他像是找到了台阶下,踟蹰多日,总算能往相府去一趟。可隔阂已成,纵然去了,也多半无济于事。谢文暗自惆怅,正欲称诺,忽而发觉陛下提起他与姑母之隙,是以再自然不过的语气,她已不再遮掩她与姑母之事。

谢文顿觉感觉,浑身都觉不自在,他拱手之时,手便不由抬高了些,挡住了脸,道“诺。”

刘藻见此,嗤笑一声,又道“京卫也不必卿费心,卿且将公务搁下,修身养性去。”

寥寥数语,便是夺权。这其实是在谢文预料之中的,但他仍旧怅然,忍不住为自己分辨了一句“陛下任用官员,难道不是以贤能,而是以亲疏?”

他因丞相之侄而获重用,因与丞相生隙而受冷待,仿佛升降,全看皇帝心情,而无关他自身才能。

倘若是多年前,刘藻即位之初,听闻此言,兴许还会羞愧,然而如今,她不过一笑而已。

候在殿外的宦官入殿示意,有大臣在殿外求见。刘藻点了下头,示意知道了。

她将目光落在谢文身上,本不欲多言,又想到底是侄儿,他若心怀不满,一直这么天真下去,惹下事来,还得她与谢相为他收拾,便与他多说了两句。

“天下文人、武士,愿为朕效命者,多如过江之鲫。其中才德兼备者亦不在少数。既然朕不乏可用之才,何必要起用与朕离心之人。”且还是京卫这等要紧的去处。

谢文默然,他还想再问一句,您对姑母有几分真心。却不知是畏惧皇帝威严,还是觉得此事荒唐,难以宣之于口,始终没能说出来。

刘藻等了一会儿,等到谢文恭敬道“臣受教。”

刘藻看了他片刻,摆摆手示意他退下。心中是说不出的失望。她是见过谢文曾对谢相如何尊重敬仰的,可他得知她与谢相的事后,却连当面问一句都没有,不论是担忧、关切、厌憎、规劝,他都只字未提,仿佛连提一提都会玷污了他。

大约是她们果真如此离经叛道,难容于世。

刘藻失望,又更坚定,她想谁都信不过,那她们就自己来。

谢漪比刘藻更失望。谢文出宫便往相府来了。他神色疏离,言辞之中满是隔膜。谢漪看得出他有话说,可他却始终未能开口。

请过罪后,他稍作停留,终是告辞。

鸿沟一起,再难合拢。

刘藻较之从前更多了十倍努力。她已知不能再寄望旁人,凡事都还得靠自己。与此同时,她行事也越发果决冷酷,排除异己,任用亲信。

隔年春日,她罢了几名与地方往来亲密的刺史,择选心地坚韧之人代之。韩平也被任为刺史。到夏日,她采集证物,送入朝中,举广川王僭越之事。刘藻下诏夺广川王王爵,贬为庶人,广川国除为信都郡。

韩平连升数级,返回长安,为京兆尹,位列三辅。

有韩平打了头阵,哪怕原先看不清形势的大臣,也知该往何处走了。

诸侯国人人自危,宗室们忙不迭地检查宫中器物,将僭越之物全部焚毁。这时却已晚了,他们在侯国多年,安逸散漫惯了,做下的僭越之事不少,不法事更是不胜枚举,全然经不起查问。

刺史下了狠心,要追查,诸侯王纵有挣扎也是徒劳,连异姓的列侯也受了不小的波及。刘藻趁机削诸侯国征兵之权,使宗室王侯彻底成了拔除爪牙的老虎。

第122章

削弱诸侯,花了整整四年。

中间刘藻还将期门军改名为虎贲军,令虎贲、羽林、金吾卫与宫卫一般直接听命于天子。

长安的格局也在四年间一点点变化。

刘藻的威望又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,凡有所诏,大臣们无不奉命。

时机已然成熟。

说来也怪,刘藻无时无刻不想着能与谢相朝朝暮暮,然而时机成熟,她反倒迟疑起来。觉得这个大臣不够听话,到时必会死谏,觉得那个诸侯打压得不够,他对她怀恨在心,兴许会寻机生事。

她眼中,仿佛大臣们都会与她为难,诸侯王则人人想着谋反,没有一个信得过的。

“不如再稳两年?”刘藻惴惴不安道。

谢漪见她到头来,反倒举棋不定,不由好笑,又觉心疼。期盼一件事久了,久到连做梦都想着,当它当真要来时,不敢迈出那一步了。

她是偷偷来寻谢漪的,几乎连正门都不敢走,唯恐叫人察觉,被人看出底细来,以致不能掌握先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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