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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相(155)+番外

刘藻果然满意。

谢漪食量小,半碗饭也就饱了,她并未立即搁下竹著,而是随意夹了菜在碗中,陪着刘藻,让她多吃一点。刘藻食难下咽,可谢漪看着,为不使她担忧,终是咽下了整碗米饭。

“早些歇了,明日且有的忙。”谢漪令撤下食案,示意刘藻起来,回寝殿去。

孙次卿谋反,又牵涉出一大串的大臣,还有济阳王也要派人拿回长安。民乱虽已平息,但后续之事不少,哪里来的百姓,所辖官员在做什么,该问责的问责,该处置的处置。

事情一摞垒着一摞,总是忙不完。

刘藻想到孙次卿便皱眉不止,但她没说什么。孙次卿死罪是逃不了了,可刘藻却不觉得如何快慰,乃至连审讯都提不起什么兴致。

她们同去了温室殿,各自洗漱后,躺到床上。

刘藻睡不着,抱着谢漪,埋首在她颈窝里,呼吸声一下接一下,十分低沉,像是刻意地使自己平缓下来。

谢漪觉得萌萌像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,信心满满地脱开了母亲的手,走出两步,却跌了跤。跌疼了,受挫了,她会立即回头寻找她,要她的安抚。而她甚至不必多用心,责备也好,宽慰也罢,只需将目光注视在她身上,萌萌便又会重得勇气,继续去对抗世俗。

谢漪轻轻拍她,用下巴轻轻地摩挲她的头顶,刘藻被她这般温柔的呵护着,积蓄了许久的怒意、委屈与愧疚终于如洪水一般喷涌出来。

“他们,欺人太甚!”

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。刘藻痛骂了一通,缩到谢漪怀里。谢漪摸摸她的眼角,果然是湿的,气得眼泪都出来了。她既心疼,又无奈,苦中作乐间,又觉颇为好笑。

夜深之后,终归是累。刘藻发泄了一通,精神舒缓下来。谢漪拍拍她,哄她睡觉。刘藻合起眼睛,即将入眠之时,她又模模糊糊地睁眼,抓着谢漪的手,反复地唤她:“谢相。”

“我在这里。”

刘藻含糊着道:“都怨我。”怨她不够强大,怨她不能强顶住民意。

“怎么能怨你?”她做得已够好了。谢漪柔声道,“也不是全然没好处的。至少我们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,不必再遮掩,不必再分离了。”

刘藻没有应话,谢漪以为她睡着了,正要替她掖一掖被角,刘藻却辞气朦胧地说了一句:“我们不能就算了。”

说完,方当真睡过去。

谢漪怔了一下,随即笑了笑。宣室殿中带来的郁气一扫而空。

她其实不怎么在意名分,但刘藻在乎。

与皇帝而言,名分并非单单是情意证明,有时是护身符。妃妾与皇后之别,如天地之差。妃妾有过,杀罚随意,皇后有过,则需大臣朝议。武帝以子弱母强,杀赵婕妤而立其子,若是赵婕妤是皇后,哪怕武帝有此心,大臣都不会答应。

更远些说,倘若不幸,来日她走在谢相的前头,谢相若只是妃妾,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,但她是皇后,便有礼法保护。便如当年,她再如何厌烦太后,也不能杀她,只能将她迁去长门宫,连一应用度都不能短她。

隔日刘藻起得甚早,她何时走的,谢漪都未发觉。

待她醒来,胡敖已备下了朝食,侍奉完谢漪用膳,他也没走,而是取了一堆奏疏来,与谢漪禀道:“这些日子婕妤在蓬莱,消息不通,不知朝事,陛下要审孙贼,分身乏术,奏疏便由婕妤代阅。”

竹简堆砌得约有一人高,这数量,必是将底下呈入宫的奏疏都送到此地来了。

谢漪怔然。

胡敖招了招手,一名文臣上前。

朝中大臣,谢漪个个都认得,自是一眼便认出,此人是掌玺,胡敖道:“陛下诏令,传国玉玺,婕妤取用,即如天子取用,不得违抗。”

谢漪容色沉静,到了这时也忍不住有了笑意。

胡敖到她身前跪下,行稽首大礼:“奉陛下诏令,臣自今日起追随婕妤,奉君为主,绝无二心。”

第128章

昨夜兵荒马乱,长安城中腥风血雨。李闻率金吾卫在大将军府捉拿了一众官吏后,关入廷尉狱,连夜带人审讯。

刘藻将大事任命与他,也有这考量。他原是廷尉,廷尉寺中皆是他门下故吏,行事起来,自是便宜。

翌日一早,京中人人惊惶。

李闻拿捕之时,虽声势浩大,但自四军直属刘藻统辖后,她赏赐丰厚,惩戒也极严,最三令五申的一条便是军纪。四年下来,军纪严明,军中连传递消息的人都少有。而李闻为雷霆一击,显出气势,更是不会将消息外泄。

故而金吾卫纵横大街小巷一整夜,百官只知大将军下狱,连同昨夜与宴的十余名大臣也一并被捕,用的什么罪名,却打探不出。

宗正急得直冒汗,他们好不容易阻了陛下立后,可谁知陛下过后会不会反悔,应当趁胜追击,把谢漪的位份定死下来,怎么这节骨眼上,大将军却下了狱。

他派出人去探听,连衙都未去上,在家中等候消息。家仆一波一波地派出去,却皆是无功而返。廷尉寺口风把得极严,金吾卫更是威风凛凛,不近人情,任谁去威逼利诱,都撬不开嘴。

宗正预感不好。

昨日宣室殿,大将军挟民意逼迫,陛下都忍了下来。相隔不过二个时辰,陛下却突然发作,将大将军与附庸官员全部捉捕,可见这短短二个时辰,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,使陛下拿住了大将军的痛处。

究竟是什么痛处?

宗正暗自思索。

他对孙次卿其实也有不满,譬如在他看来,反对立后是应当的,可孙次卿裹挟民意便是僭越,太过出格。因而他与孙次卿走得并不近。

家仆匆匆赶回,宗正等得心焦,见他回来,不等他见礼,便急问道:“廷尉寺派人,又捉了七八名大臣,连太仆都下了狱!”

“用的什么罪名?”

家仆回道:“附逆。”

“附逆?”宗正惊呼。他瞪大眼睛,失魂落魄地坐下来,喃喃低语道:“附逆……”

能在朝中屹立不倒,宗正自也不乏能耐。刘藻这些年打压宗亲打压得那般狠,宗正仍能保全自身,非但如此,还在诸侯王与皇帝之间起了调和作用,使郡国与朝廷间不至于针锋相对。这样的人,头脑必是清楚的。

陛下既然敢大张旗鼓地拿人,可见必是证据确凿。

附逆之事,最难说清,大臣们同朝为官,相互之间哪里能没点关联。当下正是最敏感的时候,陛下立后受挫,未必就肯罢休,她指使主审官员,蓄意引导,入了狱的大臣攀咬起来,怕是能攀咬出大半个朝堂。

宗正气急,一觉陛下任性,二来又恨孙次卿怀有异心,连累同僚。

接下来半日,不断有大臣被捕入狱,上至九卿,下至刀笔小吏,全部不留情面,宗正听着家仆禀来的一串名目,个个都是反对立后的大臣。

宗正便知自己是猜对了。这般下去可不行。群臣人人自危,稍没些风骨的,怕是连话都不敢说,更不必说强顶着皇帝立后。

宗正再三思量,更换衣袍,亲自去见李闻。

他与李闻私交深厚,只因近日政见相左,方才疏远。到了这时候,他也顾不得疏远不疏远,决定先探探口风再说。

李闻见他了。是在廷尉寺的一间斗室之中,隔壁便是大狱。隆冬时节,冷得彻骨,狱中更是森寒,一道道喊冤的呼号传来。稍加辨认,能听出其中有熟悉的人声。宗正心底发寒,他盯着眼前已穿上了丞相冠服的李闻,问道:“是何罪证?”

这话说得没头没尾,但李闻领会了,他也未瞒着,坦言道:“孙次卿写下手书,派遣孙适携书,出奔济阳,称愿与济阳王里应外合,共成大事。”

宗正心中将孙次卿从头到脚骂了个遍,他忍耐了气愤,板着脸,望着李闻,道:“主上执迷不悟,李公为丞相之位,竟敢为爪牙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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