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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相(165)+番外

刘藻一听,又忍不住羡慕:“还是你的人好。”

谢漪的手已被捂热了,刘藻不舍得松开,仍旧握着她的手,谢漪也未挣扎,由她握着。听她这句话,便知陛下是“谢相什么都好”这一痼疾又犯了。她手下心腹,不说李闻之流的中流砥柱,底下也有不少才干忠心两不缺的大臣。

宫车前行,辘辘车轮声隐隐飘入车中。

谢漪简短几句说明了情形,二人一日分别,各自所行之事便都诉说明白了。

寝殿仍未至。

刘藻忽然道:“可真远。”

她在未央宫都住了十几年了,今日竟忽然嫌弃起路远来。谢漪自是顺毛摸,与她道:“快了。”

刘藻侧了下身,靠在谢漪身上,轻声道:“他们不出声,我们也只作不知,该如何行事,便如何行事。”且将诸事一件件落实下去再说,刘藻声音又冷下来,道,“我倒要看看,眼下他们不敢出声,过几日,我再要……”立后二字在她口中转了一圈,又咽了回去,道,“他们是阻挠,还是仍旧龟缩不语。”

也不知是怎么回事,兴许准备得久了,这件事窝在心中长了,立后二字在刘藻心里都似度上了一层圣光,哪怕明知目的是此,可她却很难将这二字从口中说出。便好似一说,二字的神圣就破坏了一般;又有些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这样孩子心性的坚持。

见她一本正经地跳过立后二字,谢漪既觉好笑,又极感动,她低下头,亲了亲刘藻的手背。

刘藻当即坐正了,有些紧张地望着她,谢漪心一软,与她笑了笑。

手背上后知后觉地泛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,刘藻感觉到欢喜在心中蔓延,她眼角弯弯的,显出笑意与绵软的依恋。

回了寝殿,奏疏已送过来了。

这日的奏疏仍是谢漪批阅。一日堆积,不到深夜,且看不完。刘藻原还欲陪她,谢漪怕她熬坏了身子,必要她先去歇了。刘藻拗不过又不肯走,干脆就窝在书房的榻上睡了。

今日的奏疏仿佛格外多。谢漪奔波了一日,本就累,一道一道看下来,直看到寅时将近,方将那半人高的竹简都阅过。

她站起身,只觉浑身酸疼。

刘藻窝在榻上,已是熟睡,谢漪目光落到她身上,身上的酸疼便好似倏然间远去,感觉不到了,她走过去,到榻前。

刘藻睡前是平躺的睡姿,而此时已睡得整个人都团起来了,睡相十分恬静。谢漪看了她许久,她总觉得哪怕只是萌萌的睡颜,她都能看上多年都不厌,反倒还会越看越喜欢。

刘藻动了下胳膊,迷迷糊糊地醒来,睁眼看到谢漪,嘟哝了一句:“谢相快睡。”说罢,又往里挪,挪出外侧一大片空余来。

这榻是休憩所用,小得很,一人宽裕,二人则嫌挤,谢漪原是欲回寝殿去的,此时见她让了身旁的位置出来,也不忍就这么走了,便解下外袍,脱去簪环,躺到她身边。

一身疲累,自是沾枕便睡。谢漪沉沉入眠,做了一梦。

梦中之景颇虚,是未央宫的前殿,刘藻高踞宝座,底下大臣恭敬而立。谢漪则似悬在空中,如局外人一般地旁观。

仿佛是大朝,大臣们畅所欲言,禀笏高谈。谢漪听不清他们究竟说了什么,只能看到众人的神色。她看向陛下,陛下容色极淡,不论底下说什么,都只淡淡地随口一应。

谢漪浸淫庙堂数十年,不必听他们说了什么,只观神色变化,便知哪一方占了上风。因有刘藻在,她心含关切,便看得很仔细,众人面上的表情,一分一毫,都未错过。看了许久,她发觉,是陛下占了上风,牢牢压制着大臣。

谢漪安了心,接下来,她的注意便全留在了刘藻身上,她看一会儿,忽觉不对。陛下神色淡漠,眼底却潜藏着厌弃与疏离。那厌弃之意,已渐渐浮上来,好似已懒得遮掩了。她看臣子的眼神也冷得很,像是烦透了他们,乃至带着怨恨愤懑。

谢漪大急,这分明是君臣离心之相。

她忧心重重,想着大殿之上,不好说话,待散了朝,她再问一问萌萌出了什么事,为何如此不快。

可这一场大朝,好似没有尽头,不论她怎么等,都等不来散朝。皇帝的目色越来越冷淡,底下大臣越来越惶恐。一殿之上,君臣离心。谢漪看得心急,却毫无用处。

她竟就自梦中急醒了过来,一醒来便知那是梦了。谢漪轻轻松了口气,又见天尚未亮,刘藻还躺在她身边,不知何时,手臂搭在了她身上,半搂着她。

应当没睡多久。只这一会儿的小眠,反倒更加倦怠。她合起眼,欲再睡,不想,却怎么都睡不着了。那梦中的情形在她脑海中浮现。谢漪懂些解梦之道,可这梦,她倒不知该从何解起。

她将梦境回想了好几遍,忽然发现,梦中情形,与如今朝上有些相似。陛下稳稳地压制了群臣,却对大臣们极为不满,与他们日渐离心。

因为立后的事,不只是陛下,连她也是,这些年来,都是将群臣置于对立面上对付的。这数年,她们不知算计过多少回,大臣们会有何应对,他们会如何逼迫,而她们又当如何压制,如何占得上风。

演算了无数回,加上自立后来,大臣们明里暗里都是反对,如此眼观目睹,潜移默化,她们自然就在心中与大臣们对立了起来。

这已是君臣离心之兆,陛下平日里已多番显露出对大臣们的厌烦反感。

谢漪睁开眼睛,刘藻的呼吸轻轻地打在她的耳畔,她睡得很好,全然不知谢漪又添了一桩心事。谢漪将头靠过去,与刘藻抵在一起,重又合上眼。

大抵是厚积薄发,她们将该准备的都做足了,压制诸侯王,掌握兵权,安抚百姓,故而立后之事,推行起来,虽有困难,却称得上平顺。

谢漪默算进展,三日之内,重臣若仍无回应,陛下势必会再进一大步。

一切都是顺利的。

如此,事成之后,便该缝合陛下与大臣间的嫌隙了。否则,放任君臣离心,必会种下种种隐患。

谢漪这样想着,忽而失笑。若是在当年,她发觉陛下与大臣生隙,恐怕不能如此平静,想着事成之后如何。多半会当下便取措施,不灭陛下英仁之名。

可如今,她想的却是事成之后,再行补救。这些年,她力求持心秉公,想着辅佐君王,想着庇护黎庶,想着她与萌萌的事,千万要稳妥,不能因她们而连累了苍生。

可到头来,她终究还是生了私心。

第136章

谢漪身上疲惫困倦,而精神却极清醒,两下相冲,睡得很不舒坦。

她翻了下身,面朝外侧,过了一小会儿,身后那人便贴了上来,右臂揽着她的腰,前额抵在她的脑后。谢漪恐惊醒了她,便不动了。

横竖睡不着,她合着眼,想接下去几日兴许会生的变故。想着想着,刘藻环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,与她贴得更紧密。谢漪以为她要醒了,便静等着,等了许久,不见有别的动作,方知她犹在梦里。

真是好动,睡觉都不安分。谢漪暗自摇头,思绪却自庙堂转到了君王身上。

谢漪时常以为刘藻特别。

她还未出生,便丧父,荣耀尽去,居于掖庭。稍长几岁,则被当做了新帝的眼中钉,赶出宫门。年少岁月,跟着外祖母度日,四下邻里皆贵胄,都知她的来路,都不敢与她相交,避之唯恐不及,倒是仆役婢女,常怜悯同情。

如此境遇,不说长得唯唯诺诺,至少也该谨小慎微,沉默寡言。当初谢漪就是怕境遇将她压坏了,方想方设法地延请名师去教她,既为她开拓眼界,也好排解她心中愤懑。

可刘藻却是既不唯唯诺诺,也不谨小慎微。沉默寡言倒有一些,但也是当着外人。即位之初,她着实沉寂了一段日子,可一掌权,她便将利爪亮了出来,举止言行,既霸道又尖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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